顾暖三岁的时候,第一次正儿八经见到韩森。
这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吓得顾暖躲到了季幕的身后,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韩森。
“您一年没来过c国了,他已经不记得您了。”季幕摸了摸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的顾暖,温声说,“小暖,来喊人。”
顾暖委屈地噘嘴。
“爸爸不是教过你吗?”季幕耐心地哄他。
可顾暖还是摇摇头,怯怯地躲到了沙发后面。随后,他跑的像只小兔子,离开了客厅。照顾他的李阿姨一路跟过去,生怕他跌着。
韩森见了,笑道:“这胆子太小了,和你小时候不大像,长得倒是很像你。”
季幕不好意思地说:“平常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和您还不太熟悉。等他再大一点,我带他去h国常看看您。”
“我在那边都是些暗地里的生意,你带着孩子,还是少来。”韩森喝了一口茶,“这次在c国有些事情要做,顺道来看看你。”
可来就来吧,韩森还带了不少礼物,都是儿童玩具。
说白了,还是记挂着顾暖的。
只是顾家哪会缺玩具,顾远琛宠孩子宠到都快要在家里建一个游乐园了,好在季幕拦了下来。
韩森望了一眼四周,发现客厅到处都有孩子的痕迹,哪哪都放着个小玩具。
“最近怎么样?学校忙吗?”他问季幕。
季幕的脾气温和了许多,不再同以前一样是个刺猬了。有家人陪伴的时光让他逐渐卸下了自己身上的保护层。
“还好,等念完研究生了,我就去研究所正式工作了。”说着,季幕问,“森叔,您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那您今晚在家里吃个饭吧,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韩森意外地没有拒绝,他以前不太喜欢留在顾家吃饭。
张嫂为此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知道韩森喜欢吃海鲜,她还特地去了一趟较远的市场。
顾远琛得知韩森到访,也在今天准时下班到家。
待他一到家,顾暖就奶着步子跑过去:“父亲——”
“哎,我们小暖!”顾远琛一把举起顾暖,抱着亲了亲额头,逗得顾暖“咯咯”直笑,赖在顾远琛怀里不肯下来。
顾远琛抱着顾暖走近韩森:“森叔,好久不见了。”
韩森点头:“好久不见。”
顾暖窝在顾远琛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朝韩森看一眼。
韩森也看向他,努力地想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温和一点。但顾暖不给面子,立马趴到了顾远琛的肩膀处,把小脸埋了起来。
也许是韩森的疤痕让他害怕了。
这让韩森有些尴尬,他也不想吓到孩子,就尽量不和顾暖眼神交流。可顾暖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是怕韩森,又是一直偷看韩森,使得韩森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一顿饭吃的还算称心,韩森喝了点酒,季幕顺势就收拾了个卧室出来。
恰好外头是一场大雨,韩森微醺,止步了。
晚上,顾远琛去书房工作,季幕和韩森坐在沙发上闲聊。
顾暖就抱着一个小兔子玩偶靠在季幕身边,乖乖地听爸爸说话。李阿姨下班前给他泡了一杯热牛奶,顾暖用自己的专用吸水杯,小口地吮,喝完了还给季幕晃了晃:“爸爸,我喝完啦。”
“真乖。”季幕抱起顾暖,想哄他睡觉了。
顾暖一个劲摇头:“不睡觉,爸爸,不睡觉。要等父亲忙完,和父亲一起造城堡。”
顾远琛昨天才答应顾暖,晚上要陪他搭积木造城堡的。哪知道今天又被工作耽搁了,此刻,他正在书房火速加班。
“爸爸,想造城堡。”顾暖小声地说,委屈极了,他等了一天了。
季幕揉了揉顾暖的脑袋:“明天好吗?今天爸爸还有事……”
还没说完,韩森就说:“没关系,听孩子的吧。”
“森叔……”
韩森突然想起了什么:“还记得你小时候吗,有一次我答应了你要去钓鱼,结果失约了。你妈妈说你捂着被子哭了好久,哄都哄不好。”
季幕倒是不大记得了,也许那会儿还太小,也许是后来在季家的回忆覆盖了它。
韩森却记得一清二楚:“第二天我来找你,你理都不理我,才几岁的人,脾气居然这么大。”
季幕好奇起来,连怀里的顾暖都认真地听着。
“后来,你猜我是怎么把你哄好的?”
季幕摇摇头,顾暖也跟着摇摇头。
韩森笑了:“我给你买了一大箱雪糕,我一手抱着箱子,一手牵着你。你一路吃,结果还拉肚子了,让我被穗湫好一顿‘骂’。我也是后悔的不行,当时真怕你出事,吓得一身冷汗。”
顾暖扁嘴,不知道雪糕是什么。他才三岁,季幕还不让他吃这些。
韩森感叹:“我那时候也不懂怎么养孩子,总是帮倒忙,给穗湫添麻烦。有时候想想,她没接受我,可能和我笨手笨脚也有关系。”他唯有说到穗湫的时候,语气才会失落,才会伤心,“最近,总是会想到她。想到我以前帮的那些倒忙,做的那些错事……”
他顿了顿,对季幕说:“还好你平安长大了。”
还拥有了幸福的生活,往前的苦难也不会再来。
还好,幸好。
韩森目睹了季幕的幸福,觉得他这一程,也没有对不起穗湫。
窗外的雨密密落下,韩森挺拔的身姿即使坐着,也很高大。
季幕放下顾暖,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森叔,我们都要往前走的,妈妈也希望您能往前走。”
“小幕,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往前走的。”韩森说,“我怕走远了,就把她忘了。”
所以他停滞不前,多年来,枷锁缠身。
他和穗湫充其量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未有缘分,也未有名分。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往前走后,这份毫无纽带的关系,是否还能存在于他的心里。
他不想放下穗湫,放下对他来说,才是折磨。
念着、想着,就已经很好了。
“我要是能早点遇到她就好了。”半晌,韩森又笑道,“可那也不行,如果是那样,就没有你了。”
季幕感受到了韩森掌心的暖意。
他说:“小幕,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不管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
也许他今晚有些醉了,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过于留念,又过于不要脸的话来。
季幕的心却是颤动的,他的眉眼在灯光下,像极了穗湫,又很不像穗湫。但他是穗湫的孩子,所以韩森会一直守着他。
“森叔,我……”
话还未说完,一旁地顾暖突然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