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听到她装腔作势地说:“真可怜,居然发烧了。”
季幕没敢挥开她的手。
袁立玫勾了勾嘴角,很满意自己这些年对季幕的虐待,让他丝毫不敢反抗。她起身,半晌露出一个“慈母”般的微笑,缓缓地动了手腕,将那碗粥水倒到了地上。
“吃吧。”
粥水落到地面时,零星溅起,沾到了季幕的脸上,温热的,又不是温热的。它应该是如岩浆滚烫,将季幕的尊严逐渐溶解。
袁立玫垂下眼帘,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的粥水:“一个小时后,如果地上没被舔干净……”她的语气停顿了下,恐吓他说,“你知道的,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有谁找你。如果有人问起,我们就说你离家出走了。”
她是真的想杀了季幕。
季幕惊恐地看着她,生生咽下一口唾沫。他不想死,袁立玫如果杀了他,也会摊上事的。季锋应该不会那么放纵她……应该不会……
袁立玫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踱步,轻松道:“不必担心。花园可以埋你的尸体,地下室也可以藏你的尸体。种上花,锁上门,换掉家中为数不多的佣人……或者,砌一堵墙?”
“那是少爷找的药……他说是泻药,本来想给我吃的。夫人,那、那不是我去找的药!我不知道它会是这种药……我不知道的……”季幕烧糊涂了,他想活着,于是他开始神志不清,卑微地抓住袁立玫的裙角,“夫人,您放过我吧。我会离开这个家的,我上了大学就不会再回来了……”
既然他是一个碍眼的私生子,既然袁立玫一直介意他的存在,那么,他可以彻底消失的。
可袁立玫早就知道药是季沐找来的,也知道自己儿子原本要做的好事。
但事已至此,她需要有一个人来承担季沐所受到的痛苦。
恰好这个人又是季幕,她简直是恨得牙痒痒。
“不回来?你把小沐害成这样,居然还做着美梦呢?”袁立玫轻哼一声,用力抽出了自己的裙角,“d大你也不必去上了,这里很适合你。”
囚禁他,杀了他。
袁立玫都可以做到,只要处理得当,季锋大概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季幕明白了她的意图,一时激动。
“犯法?”她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作为你的继母,辛苦将你抚养长大。你却伤透了我的心,伤害了我的亲儿子。最后,你害怕担负责任,忽然离家出走。我作为你的继母,会一直找你,我怎么会犯法呢?”
雨声一直从外面,沿着别墅的缝隙,传到季幕的耳中。
他没有去吃地上的粥水,眼见着它变得冰冷,最后凝结。他周身发抖,明明是在六月,他却觉得好冷。不知是恐惧死亡的临近,还是因为自己生病了。
季幕试图去回想一些美好的回忆来温暖自己,可他没有什么很好的回忆,他的人生卑怯昏暗,唯有那年夏日中,开满栀子的花园是他短暂的美好。
他在那里遇到了顾远琛,那个会看清楚他的伤口问他疼不疼的少年,他由衷地想要和对方一起离开。
还有那些邮件,每一个字他都能背下来。那些电话,顾远琛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他贫穷得只有这些了。
很多时候,他会想自己为什么不是季沐,穗湫为什么不是袁立玫,为什么他的信息素不是玫瑰?如果他是,他就可以去找顾远琛了。
为什么不是他呢?
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婚约,一定会好好回应顾远琛的表白。
如果是他,他也一定会比季沐好上千倍、万倍。
如果是他,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活着。
…………
而现在,袁立玫是想杀了他。季幕心中清楚,只要季家想点办法,根本没人会知道他死了。
季幕不想死,可他没有办法。哪怕有人帮他联系一下韩森都可以,或是有人帮他报警……种种求救的想法,总是在他脑海中出现,又被自己推翻。
他试着起身,双脚却软绵到无法长时间站立,靠他自己根本就无法离开季家这个牢笼。
绝望之际,季幕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风险很大,可他想要搏尽全力一试。
距离地下室的门只有一点点距离,季幕却花了很久才走到那。他奋力拍打,用尽自己的力气沙哑着大喊:“我要见父亲!”
每拍打一下沉重的门,他的掌心就多一分血红。
“我有话要告诉父亲!”
他大声喊着,喉咙里仿佛能咳出一口血来。门外没有任何回应,季幕不甘心,他的脑袋越来越晕乎,最后竟是用头撞着门。
“我可以代替季沐!”
我可以代替他——
无数遍地呼唤,无数遍地求救,和当年大火入目的夏日一样,他可怜至极。
…………
唯独不同的是,当年大火中,没人听到他的呼救声。
今日,“吱呀——”
门终于开了。
不知是谁去通风报信,季锋居然站在了他的面前。季幕倒在地上,和虫子一样爬到季锋脚边,紧紧地拽住了季锋的裤脚,然后一点点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腿,死死不放。季锋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踹开他。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守住和顾家的婚约……”
说完,季幕彻底晕了过去。
袁立玫慌忙让人把他拖回地下室去,只是还未做出行动,就被季锋阻止:“我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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