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什么要走?我浪费了一支镇魂箭,才收了三百个生魂啊。”
长白山深麓,风光绮丽。
金东崖等人在一个废弃的窝棚里住下,邱湘月有点不太满意的唠叨起来。
张玉娘已经恢复了正常,麻利的打扫起来,并且收集了一些木炭,在火塘中点燃。废弃的窝棚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也不知道她是从何处找来了一个破旧的水壶,装满干净的雪,挂在火塘的架子上烧水,不一会儿,热气噗噗的从水壶嘴儿里喷出,更给窝棚平添了几分如春暖意。
于连盘坐房屋的一角,练起了太无守真诀。
火塘里红彤彤的炭火照在金东崖的脸上,令他看上去非常的精神。
“知道你奶奶现在为什么不和人动手吗?”
邱湘月一怔,轻轻摇头,“这个奶奶从来都不说,我也不太清楚。”
“你奶奶这辈子,抽取生魂,不下十万。强是够强了,上半辈子纵横天下,号令苗疆三十六洞,风光无限,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就连老疯子和傻和尚,见到你奶奶也要退避三舍……湘月,你说这算不上厉害?”
邱湘月流露出向往之色,点头道:“当然算!”
“可是抽人生魂,毕竟是有伤天和的事情。十万生灵堕入永世不能轮回的境地,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是魂飞魄散。所以,你奶奶在八十岁的时候,就走火入魔……而这时候,老疯子我们三个,才刚刚开始崛起。”
于连虽然是在练功,可耳朵却一直都支棱着,倾听金东崖的话语。
咦,邱湘月的奶奶居然如此厉害吗?
邱湘月沉默下来,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问题。
金东崖说:“金花婆婆让你跟我学浩然正气,为的是养身,为的是化解戾气。其实抽取生魂,每个门派都有这样的道法,我这么做过,老疯子和傻和尚也这么做过。可我们抽取生魂的对象,都是一些对等的人物。”
邱湘月迟疑了一下,“老师,你是说我应该选择对象的抽取?”
“是!”金东崖伸展了一下身子,换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坐好,“湘月你之前抽取生魂过于滥了,不管什么人的生魂都要索取……不过这也正常,你们苗疆的九九练气术,就是靠生魂炼法器。但是,你这样下去,迟早会面临走火入魔的危险。我传你浩然正气,虽然能把时间拖延一些,可是如果你按照现在的方式来抽取生魂的话,一百岁,就是个关口。”
邱湘月忍不住打了个寒蝉,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奶奶的样子。
她身体很健康,可是每逢阴雨天,就会阴火焚身,痛苦不堪。
“丫头,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只选择对等的人物抽取生魂,比如今天这个人,我就没什么意见。平时呢,要多用浩然正气滋养身体,你身上的戾气就会慢慢被化解,那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就会变得非常小。”
金东崖说完,不再理睬邱湘月。
他扭头看着从进屋以后就一直呆呆发愣的于植,咳嗽一声道:“贤侄!”
“东崖先生!”于植蓦地醒转。
“你……今天只是第一波敌人,我相信日本人是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接连不断的派出高手,和你不死不休。只要玉玺在你手中,事情就不算完结。而我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你身边……所以我建议,你最好离开。”
“离开?”
于植显得有些茫然,喃喃自语道:“离开去哪里?”
“离开中国,回法兰西也好,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也罢,总之不要在亚洲。日本人的实力目前仅仅是局限在亚洲,你只要离开亚洲就好。”
“离开亚洲?”于植抬起头,“三十年前,我离开了中国。难道你要我三十年后,再此远离吗?不,我不甘心,我不会离开,我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什么事?”
于植说:“素真临死之前,说出了改天逆命四个字。他已经非常清楚,大清朝的气数不可能再挽回……可依然说出这四个字,我想一定有原因。”
金东崖眼睛一眯,“你想说什么?”
“我想去看看!”
“胡闹!”金东崖冷历喝道:“于植,你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凭你现在的道法,也敢妄称改天逆命四个字?你想改什么天,逆什么命?”
“我只是去看看!”
“真的只是去看一看吗?”金东崖冷笑道:“于植,改天逆命是你们道门中人的梦想,任何一个法师只要面对那种状况,都会忍不住尝试。我不知道你想如何改天逆命,可你知道吗?你这四个字,会带来多大的动荡?”
“动荡又怎样?难道华夏目前,还不够动荡吗?”
金东崖一皱眉,“于植,你们道门信奉道德经。道德经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华夏局势如今的确是动荡,但只能慢慢的去纠正,而不是添乱。”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把一切都摧毁,重新建立一种新的秩序?”
“你……”
这种争论,并非只是在金东崖和于植两人中间。
事实上是应如道德经所言,还是依于植说的改天换日,在废墟中重建,已经有了千年的争论。可争论的结果,却是谁也不能把对方说服。
看两人之间火药味渐浓,众人连忙过去劝说。
金东崖瞪着于植,片刻摇头道:“算了,老夫劝不得你,还是让老疯子来找你吧。”
说完,他就不再理睬于植。
于连走到于植的身边,“爹……”
“你如果想劝我,就闭嘴吧。”于植淡淡的说道。
“我不是想劝您……我只是想说,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一定和你站在一起。”
于植看了看不远处闭目打坐的金东崖,又看了看于连,站起身走出窝棚。于连也连忙起身,跟着于植一起走出去,父子两人站在莽莽雪原,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已经是凌晨四点,天快要亮了。
这时候正是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时刻,天边虽有启明星闪烁,可周遭却伸手不见五指。
于植轻声道:“其实,我何尝改天逆命?”
“那爹刚才……”
“东崖先生说的不错,改天逆命之说,的确是道门中人梦寐以求的机缘。可我也有自知之明,我的道法和修行,根本不足以去做那种事情。”
于连不禁奇怪,看着老爹,等待他说下去。
“不过,我有时候的确有一种想法。你看这四周多么黑暗,可一把大火,就能照亮苍穹。虽然被烧毁之后,会有些许的痛楚,但等春天来临之后,这里就会呈现出勃勃生机。不破不立,亦或者是徐徐图之……从我回国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究竟哪个更好?”
于连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他的内心深处,倒是颇为赞同老爹不破不立的说法。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开口?就算是说出来,又有谁会听进去呢?
摸出烟盒,于连点上了一支烟。
“给我一支!”
“咦,你不是不抽烟吗?”
“偶尔为之。”于植点上烟卷,压低声音说:“素真死之前说了几句话。一句是秦皇陵,一句是图在玉上,还有一句就是改天逆命。早在几个月前,素真就已经不再说改天逆命四个字了,可突然间又提出来,我猜想这里面定然有玄机。所以我才说要去看看,但又不能够说明白。”
于连奇道:“为什么不能说明白?”
“我也说不清楚。毕竟一切还只是猜想,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事情可就大了。”
“什么意思?老爹你难道不相信东崖先生?”
“说不上相信,这年头除了自家亲人,没有谁能值得相信。”于植轻声道:“反正我们只是去看一看,倒是素真那几句话,让我很疑惑。”
“那句话?”
“秦皇陵,我知道,在骊山。相比线索就是在那里,我能猜到。可图在玉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会是什么图,又会在什么玉上呢?”
于连挠挠头,陷入了苦思之中。
……
天终于亮了,太阳从东方升起。
金东崖走出窝棚,看着于植父子,淡然问道:“于植,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