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直以干部家属自居,一直看不上农村出身的妈妈,可是谁家往上数几代不是刨土疙瘩出身呢?爷爷也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啊,颜家不就是比孟家早离开农门一辈吗?
这也算门不当户不对?
是,奶奶家以前的门楣是高,显赫的很,可现在没落了不是?那非要向前倒腾,谁还不是炎黄子孙呢?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颜微妮去开门,是叔叔婶子和三个堂妹。在那个噩梦中,叔叔离婚了,三个堂妹都被婶子带走了。此刻,能再次见到妹妹们,颜微妮分外高兴。
婶子沈宝玲环视了一圈,看就只有孟玉琴一个人在干活,撇了撇嘴。叔叔颜爱国推搡着婶子往厨房走。
老颜家女孩是不排字的,但是沈宝玲觉得孟玉琴起的名字好,便按着颜微妮的名字排了下来,大堂妹叫颜微雪,二堂妹叫颜微晴,三堂妹叫颜微雨。
今天早上颜微妮给微曦扎了两个蜈蚣辫,就是类似麻花辫,但是辫的时候是从头顶起一直辫到发梢。这个年代不仅是物质贫乏,连女人女孩的发型都只有那么两三种,所以这个新型的辫子很快就吸引了微雪微晴微雨的注意。颜微妮就笑着让她们排队,一个个的给辫蜈蚣辫。
厨房里的沈宝玲嘴巴还在嘀嘀咕咕,听力加强了的颜微妮听的一清二楚,婶子说:“哼!这老太太,她女儿是人,儿媳妇就不是人了,嫁到这家里都十年多了,每次来都是儿媳妇干活,女儿女婿就张着一张大嘴等着吃等着喝!”
孟玉琴不搭话,沈宝玲继续嘀咕:“大嫂,就是你性子软,给老太太起了这个头,让这老太太以为儿媳妇都是这么好拿捏的呢,让那位千金大小姐以为姑娘到娘家就得等着嫂子们伺候呢!”
“你说,要真是几个月不回来,一年就回家一趟两趟的,我这做嫂子的伺候就伺候了。这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就惦着老爷子单位发的福利,还真当自己是娇客了!”
孟玉琴脸上陪着笑,手上忙活着,她知道颜家的男人们孝性,长辈是说不得,只有敬着的份。就算老太太对闺女的心偏到北极去了,她也不能去挑婆婆的理,她若是也像妯娌一样,那不是让老颜同志夹在媳妇和娘之间不好做人嘛。
人就是不禁念叨,一会儿姑姑姑父带着儿子来了。这个儿子是八一年生的,计划生育刚刚开始,宣传口号是:“一个孩子好,政府给养老。”颜微妮是知道的,后来这口号变了,变成帮养老,再后来口号又变了。
与时俱进嘛!呵呵。
但是姑姑颜玉兰若是想保住工作,就只能有这一个孩子了,工作在那个时候可是铁饭碗,谁想失去?!物以稀为贵,姑姑,姑父,以及全家都对这个唯一的男孩十分以及特别的宝贝,这娃大名叫赵天宝,小名大宝。
姑姑一进门,瞥了一眼厅里的五个侄女,又瞥了一眼厨房的两个嫂子,将赵天宝往他爸怀里一塞就跑卧室里去了。
唉,颜微妮心里叹气:自己这耳朵也太好使了,混着厨房里炒菜声和五个孩子的吱哇乱叫声,还隔着一道实实在在的木头门,都能听到姑姑与奶奶的私房话。
姑姑说:“妈,您给的那两盆君子兰被我养蔫了。”
老太太说:“才拿回去几天啊就蔫了?你咋整的?”
颜家里里外外就老太太一个比较地道的东北人,其他人都不用往根上数,三代之上的亲戚都还在山东呢。
“就是叶子尖干了,也没有您这三盆绿意足了,我问了问,那样卖相的就不值钱了呢。”
“两盆君子兰,又不用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都给养蔫了,你可真行!你给浇啥玩意儿了?”
“不就是浇水吗?我们院子里机井引上来的水,我还怕营养不够,喝茶叶剩下的茶水啊茶叶埂子都倒花盆里了。”
“那玩意儿可不行!机井水太硬,茶叶水太碱,你骑自行车去郊区池塘洼子里整点水浇上就好了。”
“哎呀,妈呀,您这里有秘方也不事先告诉我,等我养黄了才说!”
“你这丫头片子还怪起妈来了,我看你当时那信心满满的劲儿还以为你早研究透了呢。再说,不懂你不知道回来问我?瞎整什么!那两盆我精心养了好几个月,都让你白糟践了好玩意儿。”
姑姑在卧室里说着,婶子在厨房里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