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乐呆呆地注视窗边,血人不见了。就像预示她的生命已然接近尽头一样,那个人如蒸发般消失在阳光下,地上,没留下痕迹。
她走到窗边,窗台的视线死角处还放着她用来凿壁的木块,从最初手臂长到现在只有小拇指的长,根本就是徒劳,只在墙壁上留下了轻微的划痕,就像在沙地里划开一道缝隙,没几天,缝隙就会复原,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她低下头,又有些挣扎地睁大眼睛望向窗外。
一成不变的云朵慢慢飘着,她知道,等云朵靠近,就看不到形状了,只剩一些棉絮似的白色,它们会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变淡,包容她的身躯。
她忽然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从头皮开始,麻木感如雨水降临沐浴了全身。等死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或许世上没有比这更痛苦的时间了。她动了动舌头,声音从喉咙里哼鸣出来。
她还能说话,还能求饶,还能呼救。可没有人会听她的话,连一直相伴自己的血人都消失了,她没了依靠,等牢房大门推开的那刻,置她于死地刑场会出现在眼前。
半个时辰实在煎熬,今天喝过的雨水全部化成冷汗流了出去,她满脸憔悴,惨白的脸颊陷进颧骨下面。
轰隆一声,石门缓缓推开。上次听到这个声音还是在数十天前,她被关进来的时候。
两个身着甲胄的卫兵站在两旁,他们全副武装到眼睛嘴巴,或许在害怕她鱼死网破。
但沈以乐没有任何想法,她迷失在不需要思考的世界,任凭两个结实精壮的行刑手把手捆在身后,将她带出了牢房。
冷风铺面,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她看到了翻译,那个样貌不错的青年目光无神地注视她,仿佛从来都不认识这个要被送上刑场的女子。沈以乐觉得脚踩在轻飘的云朵上,低头看,才发现地上铺了一层脏兮兮的毛绒红毯。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这幅场景有些讽刺。
红毯一直绵延到神圣大道。她跟在两名行刑人后,不急不躁地走着,心跳却越来越快。呼吸困难,有逼近缺氧眩晕的感觉。
她看到了送自己去往死亡国度的刑场,非常简陋,但不知为何充斥着皇权的威严,十四面火红的旗帜分别立在红毯两侧,唐迭戈三世和一些沈以乐不认识的大臣们站在红毯左边的坐台上。
看来死刑在云鹰国是非常严肃而讲究的事,连国王都亲自出席。沈以乐哭笑。
红毯结束在一个圆形的祭坛前,祭坛非常奇怪,上面没有断头台,没有绞刑架,没有炮烙台,连凌迟的刀都没有,只有一个如手掌一样的结构,沈以乐从没见过。
五根像指头的弯曲石柱围住祭坛,“五指”的尖端在祭坛中心上方集聚,没有接触,中间留有脑袋大小的空间。
两个行刑人把沈以乐推到祭坛前,其中一个看住她,另一个转身面朝群臣,大声说着执行死刑的祭词。和以前一样,沈以乐只能听得懂唐迭戈、莉莉丝这样的音调,其他一概不知。
行刑人说话时,天空突然爆发一阵骇人的雷鸣,没多久,从天而降的落雷沿着巴别塔侧身砸了下来,爪形祭坛顿时闪出刺眼的光芒,绚烂的电缠绕在五根石柱上,不断发出呲呲的响声,天空中的云朵成了惊涛骇浪,流动的黄光在黑压压的天空下奔涌,金辉流淌,冰冷的雨水坠落祭坛。
沈以乐好像知道云鹰国的死刑是什么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