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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的房子定下来了,就在大学附近的一个小区,三室一厅,不大不小,装修整洁而温馨,很有家的感觉。
沈毅闻要他回沈家吃饭,韩乐施便把他送到了沈家,自己开车去公司。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不用看,他就知道是谁。这已经是他今天打的不知道第多少个电话了。
韩乐宇。
出狱之后,韩乐施很少跟韩乐宇见面,刚开始是忙工作,后来是进了医院一直跟沈泽在一起,出了院后,韩乐宇曾有段时间坚持每天在涵鹤大楼前等他,他只当对方是空气,完全无视他的示好。他自认对韩乐宇已经仁至义尽,没有任何亏欠他的地方,至于那些恩情,他也并不想要韩乐宇还,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只希望他们以后能各自好好生活。
但他今天实在太锲而不舍了,韩乐施不耐烦地划了接听键,冷冷问他:“什么事?”
韩乐宇的声音有些低哑消沉,他说:“哥,跟我见一面吧,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你就在电话里说吧。”
“最后一次……”韩乐宇的语气甚至有点卑微,他说:“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最后一次,见见我,好吗?”
他都这样说了,韩乐施也不想跟他以后有更多纠缠,想了一下,他转了个方向,问:“你在哪里?”
……
咖啡馆很安静,这会儿人很少,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韩乐施坐到了韩乐宇对面,开门见山地问:“什么重要的事?”
韩乐宇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中分布着红血丝,气色很差。他看着韩乐施冷漠的脸,还是扯起嘴角笑了笑,问他:“你想喝什么?”
“我马上要回去工作。”韩乐施并不接受他的好意,直接地拒绝了。韩乐宇的笑有些难看起来,他紧紧盯着韩乐施,像是要把他刻进脑子里,好一会儿,他才说:“我要出国了。”
韩乐施顿了一下,面色有所缓和,他说:“那很好。”
韩乐宇之前在另一家公司工作,能力不错,正在上升期,这次被委任出差,其实算是调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韩乐宇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像是释然一般,看着韩乐施说:“之前是我太执着,给你增加了不少烦恼……你看我,本来是想报答你的,结果反而拖了你的后腿。哥,我的本意不是那样的,现在我也看开了,你和沈泽很般配,我们……我们还可以做家人吗?”
韩乐宇问:“我还……是你弟弟吗?”
哪怕是出了那件事之前,韩乐宇也是单恋,韩乐施对他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可他现在的神情这么真诚,这么小心翼翼,韩乐施叹息一声,说:“你一直都是我弟弟。”
韩乐宇笑起来,他欲盖弥彰一般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慌乱地说:“你看我,本来不想哭的,结果又……谢谢你,哥,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眼看着韩乐施脸色有点沉,韩乐宇又补充道:“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韩乐施知道他这些话只是想挽回他们日渐疏离的关系,也不拆穿他,反正他都要走了。韩乐宇喝了口手边的咖啡,苦涩的味道溢满口腔,像是把他的舌头都苦麻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笑着说:“你要幸福啊,哥,我有空会回来看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要拒绝我。”
韩乐施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看情况吧。”
“真是……”真是很会伤人,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韩乐宇没把这话说出口,而是改口道:“真是跟以前一点都没变……”
两人长久以来难得平静地坐下来交谈,虽然多数时候是韩乐宇在说,韩乐施偶尔回应,但这样的平淡,对韩乐宇来说,就够了。韩乐施进狱之后,父母很快便离了婚,各奔东西,韩乐宇也就成为了那个多余出来的人。父亲会定时给他寄点生活费,韩乐宇这些年便这么孤独地,一个人坚强地长大了。他有时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了,但想到因为他进狱的韩乐施,他又觉得他很幸运,至少他不是无依无靠的,虽然韩乐施不喜欢他,但这位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一直是他心中支撑着他活下去的顶梁柱。
他说的那些话也确实有几分真心,比如他希望韩乐施能够幸福。看到他跟沈泽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机会了。韩乐施跟沈泽在一起时的样子是他从没见过的,他的印象中,韩乐施一直冷着一张英俊的脸,很少笑,哪怕是关心他,也带着怜悯疏离的味道。原来他面对另外一个人可以笑的那么温柔,情绪也可以那么丰富。说到底,他不是韩乐施想要的那个人,再努力都没有用。
分别的时候,韩乐宇跟在韩乐施后面,送他出门。他有些呆滞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逐渐远去,没走多远,韩乐施突然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对着站在门口发怔的韩乐宇说:“好好保重,乐宇。”
韩乐宇回过神来,露出牙齿笑的灿烂,点点头重重“嗯”了一声。韩乐施说完这句,便毫不停留地继续走了。韩乐宇觉得自己眼睛涩涩的,眼泪有点不受控制,但他依然保持着那灿烂的笑意,看着韩
', ' ')('乐施一点一点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他终于脱力一般蹲了下去,将脸埋在膝间,颤抖着哽咽。
他想,韩乐施,你都不说送送我。
他想,韩乐施,你要幸福啊。
他想,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等着你,哪怕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
韩乐施回了公司,刚一进门,便有拿着资料的小职员冲他弯腰打招呼:“贺总下午好。”
韩乐施点了点头,继续往里走。他的办公室在五楼,等电梯的时候,他远远听到部门管理在跟一个小员工说话,语气不太好:“你怎么回事,让你买几杯咖啡都干不好……小魏,不是我说你,你是破例被招进来的,办公室里都是老员工,你得多学着点经验,好好向他们讨教,你也不要有怨言,现在都是这样的,新人难免会干点杂活……”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韩乐施的耳朵:
“我知道了,对不起……”
温温软软,没有锋芒,甚至听起来有点内向,逆来顺受的感觉倒是很像魏简。韩乐施回过头去看,他们离他有一点距离,部门管理背对着他,魏简低着头,都没注意到这边。
部门管理还在说些什么,魏简的头垂的更低了,像颗细弱的豆芽。韩乐施走过去,拍了一下部门管理的肩膀,部门管理声音戛然而止,回过头,有点惊慌地看着他,低下头小声说:“贺总……您怎么来了?”
魏简还是没抬头,大约怕冒犯到他,只是跟着管理恭恭敬敬地说:“贺总好。”
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看样子没留下什么后遗症。韩乐施略微放下心,叫他:“魏简。”
魏简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着韩乐施,讷讷地说:“乐施……”
他的头发比在监狱里长了点,软软垂在额前,非常白净清秀的模样。他叫完那一声,立刻有些慌乱地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监狱,白皙的皮肤涨红起来,有些无措地说:“贺……贺总……”
部门管理看到魏简跟贺总认识,脸色瞬间有点尴尬,大概也猜到韩乐施听到了他刚才说的东西。韩乐施没有在意魏简的小失误,他轻轻笑了一下,像是随口关心,问他:“在这里觉得怎么样?”
“还好……”魏简注意到部门管理紧绷的身体和不善的表情,静静地对韩乐施笑着说:“我是新人,大家都很照顾我,工作气氛特别好。”
如果换了别人说这样的话,韩乐施可能会有点看不起他的懦弱。但这个人是魏简,第一个扭转他偏见的人,他深知魏简多有潜力,温声说:“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也许你有需要改变的地方,但不是谁都可以教导你。”
他这话说出来,站在旁边的主管感觉跟被扇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疼。魏简呆呆地看着他,良久,他才说:“能帮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你并没有帮到我。”韩乐施半垂着眼睛看着他,决定推他一把。他说:“你这个位置,谈不上能帮到我。想帮我,先往上爬。”
魏简觉得胸腔里隐隐发热,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在变化,他一直觉得自己太平凡了,大概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情,就是不顾危险给沈泽报信。他进涵鹤,不是为了飞黄腾达,而是就想待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默默关注着他。一想到和他同在一座楼里,魏简就会感到安心,他想,也许偶尔他会看到他来上班,这种珍贵的时刻,他只要默默放在心里品尝就好。
魏简一直觉得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但韩乐施的话,让他平静的心里第一次燃起火来。他大概是疯了……他竟然……想往上爬……想帮他,想每天看到他,哪怕不跟他在一起,也要站到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也许……也许哪一天他累了,倦了,自己还能给他一个怀抱,一个家。
魏简脊背挺的直了些,他看着韩乐施乌黑深邃的眼睛,低声说:“我明白了,贺总。”
韩乐施这才满意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鼓励。走之前,他用平静冰冷的语气对部门管理说:“我以为涵鹤没有腐朽不正的风气,看来还是我大意了。我会再找一个人修正风气,监督秩序,张部管,你会好好配合的,对吧?”
“是……是的!”张部管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响亮地说:“贺总放心!我一定好好整改!”
韩乐施上楼去了,张部管觉得自己简直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想要跟身边的人吐槽,却看到魏简怔怔地望着贺总离开的方向,眼神很奇怪,像满含深情地注视着爱人……
他被自己的想法激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拍了一下魏简的肩膀,见他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魏,你回去工作吧,以后这些杂事不用你来做了。”
魏简毫不在意地点点头,他眼睛比之前清亮了不少,气质也比刚才大方了。张部管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变了,但细细一看,魏简还是那副内向清秀的样子,大概跟刚才他看贺总那个眼神一样,都是自己的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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