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文柱恨不得时光能倒流,柴文道却没有这种心思。他们叔侄俩自然是希望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可既然发生了,就别怨天尤人了,还是正面以对,寻求解决之道的好。
“兄长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有何难言之隐?”
“嗯,嗯,没有,没有。”
柴文柱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觉得这九月的天怎么就跟六月一般让人燥热。
“族伯您莫不是穿多了?”柴伐北好心地给他递梯子。
“可不,可不。今天穿的有些多。”柴文柱点头,再点头。
高媛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家这俩狡猾的老狐狸给人家挖坑,大约也猜出了些什么。不忍心老实巴交的柴文柱这么被逼迫,干脆挑明了道:“是不是他以为我们娘几个已经死了?”
柴文柱苦着一张脸,点点头,又觉得自己一句话也不说不太合适,急忙又补充道:“那么多人找来找去,也没个消息。别说晋中了,就连周边县市,真武侯也派了人去找。实在是没有你们的消息,这才以为你们娘几个没了的。”
“所以他就又娶了个?”高媛面无表情地问。
柴文柱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对面的女人真可怕,一张脸板得死死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他再次万般后悔,自己怎么就多嘴问人家身份呢?装作不认识不好吗?哎,本来就不认识嘛。当年他们离开时家村的时候,伐北才多大?连一周岁都不到呢。认不出来太正常不过了,就算是万一以后漏了陷,也完全能说得过去。自己当时怎么就头脑一热,跟人家认了亲呢?
柴文道和柴伐北小心翼翼地看着高媛的脸色,上一世她知道柴文远还活着并娶妻之后是怎么个表现来着?对了,直接把一杯茶水泼过去了,把堂堂真武侯浇了一脸茶叶沫子。如今那人不在当面,这杯茶水她还泼不泼啊?泼给谁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柴文柱的大圆脸,嗯,比柴文远的脸还要大些圆些,自然也就更好泼些。
一时间空气都凝滞了一般,四个人谁都不说话,三个男人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呼吸声音大了,引发这位女子的滔天大怒。
果然是狗血无比的剧情啊,这是高媛的第一反应。
勃然大怒?羞愤交加?委屈心伤?切,一个陌生人罢了!
高媛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的人生规划里原本就没有那个男人什么事,如今照旧可以没他什么事。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我们出来也有些时辰了。”竟是站起来要走的架势。
三个男人都有些愣,柴文道叔侄俩道行高些,反应速度也就快些,见高媛起身要走,便也跟着起身准备走人。
“哎呀,弟妹,文道你们别走。”几个人都走了几步了,柴文柱才反应过来,急忙叫住三人。
“文柱大哥还有什么指教?”高媛淡淡地问。
“怎么能这么走了呢?怎么能走呢?”柴文柱额头上的汗更多了,顾不得去擦,一把抓住了柴伐北的袖子,“剩下的事情怎么办,弟妹你得有个主意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们娘仨没有他活得挺好,以后该怎么过日子,自然也怎么过日子,有什么可拿主意的?”这是高媛真实的想法,至于自己其实年纪并不大完全可以重新嫁人什么的,她从来就没想过好不好?自己带着俩拖油瓶,能找个什么人家?到时候还得多伺候一个,甚至还附带不讲理的婆婆小姑子什么的,怎么算怎么不划算。她是有多想不开才去嫁人啊?
“不是,不能这么说。你这毕竟是原配啊。”柴文柱急得不行,原配正妻,不管到哪里都能说理去。对了,还有儿子呢,伐北可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
柴文柱紧紧地抓着真武侯嫡长子的袖子,这可是个大贵人,将来能世袭真武侯爵位的,必须抓紧了。
对,必须抓紧。以后自己年纪大了,在真武侯面前没有用了,儿子跟人家也没有什么可以攀扯的情分。这个嫡长子最好,名正言顺不说,还没有什么助力。自己现在贴上去,等下回再带着儿子来拜访一二,一来二去的,这情分就处下了。
柴文柱结合自己多年听到的、看到的所有戏文巷事,迸发出了所有的智慧,到最后只牢牢地抓住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一定要紧跟真武侯嫡长子的步伐,好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开路。
他眼巴巴地看着柴伐北劝:“伐北啊,你劝劝你娘,你可是你爹的头一个儿子,是长子,嫡长子。”大户人家是这么叫的没错吧?
柴文道还是一脸笑眯眯:“哦,原来长兄又为我生了个侄儿,也不知道如今多大了?”
柴文柱脑子里还一团乱呢,下意识地就想了想:“嗯,五岁还是六岁来着?”
高媛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五六岁,如今是正贞六年,加上怀胎的时间,那个柴文远正贞元年就另娶了?真是迫不及待呢。
柴文道满意地看着柴文柱,很好,很好,终于把关键的一步问出来了。他不慌不忙地继续插刀:“正贞元年啊?那时候我们不在晋中,怪不得兄长没找到我们呢。”
柴文柱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脑子里就像是唱着一出热热闹闹的武戏,锣鼓阵阵,还夹杂着众人的喝彩,让他完全不能思考,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说错了什么呢?到底说错了什么呢?
抓着真武侯嫡长子袖子的手不知不觉地松了,柴伐北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袖子扯了回去,心里大赞叔父问得好。正贞元年,皇帝才登基呢,真武侯的爵位才拿到手呢,嗯,也不知道这位大爷知道哪些内幕,若是把别的也问出来,那才热闹呢。
柴文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语气里带着些微遗憾,带着些许憧憬:“也不知道我那新嫂嫂是哪家的?给我柴家开枝散叶,着实有功。”
柴文柱完全下意识地答道:“说是永安侯家的。”
“永安侯啊,知道,知道,也是皇上的旧臣了。”柴文道打着哈哈,很满意的样子。
柴文柱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高兴,他不是高媛养大的吗?怎么?被虐待了?
柴文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扶着一言不发的高媛,走了。
等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酒楼门外,柴文柱才傻傻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对啊,他刚才不是抓着真武侯嫡长子的袖子吗?
怎么就走了?怎么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