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果香的生意是晋中府里的独一份,因此就比较兴隆。高媛早就看准了晋中府里那些官老爷们的购买能力,人家缺的不是钱,而是享受。原先囿于条件有限,大冬天的能吃上个蒜黄豆芽就算是最高的生活水准了,自从有了她这个店,人家的餐桌上一下子多了许多菜色。她又头一次开店,摸不太准价格,所以定的价位就比人家接受的低不少。
就这价位,还是柴伐北给她提高了一倍之后的呢。
不到中午,货架上的菜果就卖的差不多了。高媛看了看,直接把店外面的木架子搬了进来。这个t形的木架子是她找甜水胡同附近的曲木匠打的,横木上钻了一排三四十个小孔,拿铁丝钻过去,把画着菜果的木板拧上去。若是某样菜卖光了,便把铁丝拧一拧,木板翻过去就得了,极为方便。
不到中午,还没翻过去的小木板就没剩几块了,高媛干脆打烊,剩下的几样自家吃了就是了。
于是中午的餐桌上,除了各色馅料的饺子,还有一个大大的铜火锅。炭是上好的无烟炭,这种炭价格太高,高媛舍不得多买,只在柴文道叔侄俩的卧室兼书房里点了,一家子晚上凑在一个房间里,他们俩看书论文,她手里是各种各样的家务活,偶尔也插上几句嘴。铺子就这一点不好,正房只有三间。不过因为离府学近,一家子还是毫不犹豫地搬了过来。
马肃正和梁子阳被餐桌上的菜色惊住了。
羊肉馅儿的饺子也就罢了,日子稍微过得去的老百姓,冬至这天也是要吃的。只是这新鲜的菠菜、小白菜、韭菜、藕片等菜蔬,可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了。
马肃正喏喏:“这也太丰盛了些。”
柴文道笑:“是自家的生意,不碍的。”
“正是,我们平时也不吃这么多菜,这是赶上过节,还沾了你们俩的光。”柴伐北伸手把一盘子冻豆腐扔进火锅里,原本还翻滚的白汤立刻平息了下去。
“吃吧,捡着自己喜欢的下。”高媛招呼着客人,自己也夹了片藕放进去,等了几秒钟就捞出来,刚刚解了凉气,脆爽不减,空间里出的新鲜藕,生吃最好。
几个人大快朵颐,尤其是马肃正和梁子阳二人,出身摆在那里,书读得再好,要想改变家境,也不是一日之功。
尤其是那羊肉馅儿的饺子,一口咬下去,竟是内有乾坤,好吃得连舌头都恨不得吞下去。
柴伐北更是提出了要求,以后要试试其它的馅料,这个香菜味儿的简直不要太美味。
“吃吧,今儿包的多,我冻了些,够你吃好几顿的了。”冬天是最天然的冰箱,放在外面院子里没多久,就冻得硬邦邦的了。高媛决定以后有了闲暇就多包些留着,免得忙起来顾不上做饭。
等过了冬至没几天,柴文道突然领回家俩孩子。
严格来讲,是两个小乞丐,一男一女,看着大的那个不过十来岁,小的那个不过七八岁。头发乱糟糟的,还沾着草沫子。大冬天的,身上只穿着破烂不堪的单衣,裸露在外的皮肤生满了冻疮,浑身散发着不可描述的气息。
“这,这是谁家孩子啊?”高媛的第一个反应,莫非是谁家丢了的孩子,被柴文道找到了?
“是城隍庙的小乞丐,去年的流民,父母都没了,他们兄妹俩人小,也没人家愿意要,就这么成了乞丐。”柴文道解释道。
柴伐北是同谋,自然知道其中内情,对着高媛转移话题:“娘,咱家还有他们能穿的衣服不?”
“有的,有的。”高媛果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如何处理眼前的两个脏孩子身上,“不成,得先让他们俩洗个澡。”
乞丐身上免不了有虱子,以前小二身上也有过,怎么没的来着?好像也没弄什么,反正从把他从家里抱出来之后,好像就没有了。难道空间还有杀虫作用?可那些蚯蚓蜜蜂什么的活得也挺好的啊。
那就只能用土办法了,高媛只知道一个灭虱子的法子:用烈酒。
后院里有好几间空房,她把俩孩子领进了最近的一间,先端个炭盆过来,然后直接拿了把大剪刀,把俩孩子的头发剪成了刺猬头。头发上果然有密密麻麻的虱子在爬来爬去,还有白色的虫卵挂在发丝上,看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两个孩子一声不吭地任由她摆布,就连那个女孩子也不例外。
高媛还觉得有些愧疚,不断地安慰她:“闺女不怕啊,等虱子没了,就不痒了。头发很快就能长长了,等长长了,婶娘给你买花戴。”
女孩小声答道:“我不怕,我听话。”
小女孩软软的嗓音让高媛一下子就心软了,手下不觉更轻柔了些。等把俩孩子的头发剪短了,她再用棉花蘸着烈酒往头发上抹,怕那酒太凉冰着孩子,还拿热水烫了烫。等她抹好了,柴文道叔侄俩也把热水烧好了。
俩孩子一人一间,泡在大大的浴桶里洗澡。柴文道叔侄俩负责男孩子,高媛负责女孩子。直换了三回水,这才把俩孩子洗干净了。旧衣服和剪下来的头发被高媛扔到灶膛里烧掉了,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鼻尖萦绕着不可名状的味道,高媛不觉摇头,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对,不是说好了自家不买奴仆下人吗?柴文道叔侄俩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难道这俩孩子大有来历?
家里没有合适的女孩子衣服,好在柴文道叔侄俩小时候的衣服还剩下不少,高媛捡着他们穿不下的整理了两个包袱,一个孩子一个。把包袱给女孩子的时候还特地多加了一句:“先拿这几件衣服穿着啊,一会儿婶娘再给你做。”
她空间里还存着些鲜亮的布料呢,大多是在北关的时候存的,现在拿出来给小女孩做衣服正合适。
等俩孩子收拾干净了,看着居然还算眉目清秀,俩人面容有相似之处,倒是能看出是兄妹俩了。
高媛不放心,在俩孩子洗完澡之后,把他们的头发又拿烈酒擦了一遍,房间里散发着浓浓的酒香,把俩孩子的小脸都熏红了。
她又找出软尺来,给女孩子量身,然后找了块碎花的布料,给她裁衣服。里头的棉衣穿伐北的旧衣服没问题,外套还是要穿些鲜亮的颜色才好。
柴文道见她只顾着照顾俩孩子,连晚饭也顾不得,便拿了自家一个面盆,到街头面摊儿周那里要了五份刀削面,也不用人家的碗,直接拿面盆端了回来。
一进门就看到柴伐北一个劲儿地冲着他使眼色,再朝着坐在椅子上的高媛努努嘴,他便懂了,却不答话,直接问道:“嫂娘,咱们现在就用饭吗?张槐根和张槐花呢?”
高媛叹了口气:“文道,你跟我说实话,这俩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柴文道也不看杀鸡般瞪眼的柴伐北,笑道:“嫂娘放心,这俩人自然是清白人家的孩子,真的是流民家的孩子,老家就在燕南下属的安素县菜户镇槐树村。去年燕北大旱,他们兄妹俩跟着父母出来逃荒,半路上父母俱亡,兄妹俩跟着村里人,有一口没一口地沦落到咱们这里。后来村里人也有回去的,可他们兄妹俩太小,回去也没有直系血亲,就留在晋中当了乞丐。”
柴文道从来不骗她,遇到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只会转移话题。看来这俩孩子的来历是真的,可这么俩普普通通的孩子,也不可能入他的眼啊。高媛想了想,看来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这俩人,你们上辈子遇到过?挺能干的?”
柴伐北举起了大拇指,看看他亲娘这本事,一猜一个准。
柴文道也是钦佩不已,干脆挑明了道:“虽然没有遇到过,不过是听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