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媛转身,只看到柴文道笑眯眯地独自站在一株粉色碧桃树下,眼睛却不住地往她身边瞟。
“文道?你怎么在这里?伐北呢?”
柴文道不紧不慢地道:“伐北和舅兄等人在听雨亭画画呢。我去更衣,回来看这边花儿开得好,便从这边绕回去。”
吕开妍早在看到他时便红着脸低下了头,谁知道柴文道偏对着她道:“阿妍,为……我刚才从湖边绕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姑娘跳进湖里头去了,你要不要找人去看看?”
高媛和吕开妍都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高媛忙问:“哪个姑娘?现在呢?”
柴文道漫不经心地道:“哦,好像是二姑娘,我看她甚喜欢在水里待着,就没管她。”
“你这孩子!”高媛急了,“就算是她喜欢在……你刚才说什么?”
柴文道笑道:“嫂娘,那姑娘是看见我有五丈远的时候,才跳进湖里的,想来是极为贞烈的女子,不小心见了外男,便以死明志,我自然不能污了人家的名节。”
高媛哭笑不得:“你这孩子,那也不能不管啊,水多凉啊!”
柴文道扬了扬眉头:“无妨,水虽然凉,也不过就是膝盖深,淹不死人的。我看她在里面扑腾得甚是欢实,想来是高兴得很。”
两个人都懂了,高媛习惯性地问他的意见:“阿妍去合适吗?”
柴文道笑:“再合适不过。”
吕开妍便急匆匆地告退,去找那个“以死明志”的二姑娘了。
高媛小声问:“可是当年……”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般无情。
柴文道小声道:“当年那位就是个心气高的,用这一招巴上了太子,后来还混上了贵妃之位,没事儿干就招阿妍进宫,也不过就是想看着嫡出的堂姐给她行礼罢了。阿妍每回进宫都不乐意,没想到今年她把这一招用在了我身上,干脆就绝了这个后患,免得阿妍将来不快。”
“你就不怕阿妍嫌你无情?”
“所以我才说的那么仔细啊,您没见阿妍也没生气吗?自然是懂我的意思了。嫂娘,你喜欢她吗?”
“喜欢,特别好的一个姑娘,以后你要对人家好些,别再让人家伤心了。”高媛嘱咐。
柴文道脸上的笑容便绽放开来:“嗯,再也不会了。”
他就知道,嫂娘定是喜欢阿妍的。
“你一会儿怎么走啊?这时候园子里都是女孩子。”高媛犯愁。
柴文道笑:“我不走,在这儿陪一会儿嫂娘,他们见我迟迟不归,自然会派人来找我。”
他说的没错,在树下陪高媛赏了没一会儿碧桃,就见两个五六岁的小儿郎在俩大丫头的陪伴下过来找人了。想的真是周到,这么大的孩子,是不用避嫌的。
柴文道一手拉着一个走了,还把俩丫头留给了高媛。高媛想着吕开妍处理那位二姑娘的事情怕要一阵子,便自去自在赏花,谁知道没多久,就见吕开妍匆匆赶来,也不知道把那二姑娘送去了哪里。
高媛便拉着她的手说悄悄话:“文道平日里不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说是看着那姑娘怕是故意的,这才有意避开的,怕你为难。”
吕开妍强忍着尴尬道:“是我们家让夫人看笑话了。”
高媛摇头:“这人啊,谁都替不了谁。十根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你们俩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她也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你推下去的,你有什么可难为情的?你也不用多操心,只管跟你祖母说清楚了原委就是。谁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她的命由她自己折腾,你不用管,也管不了。对了,差点儿忘了这个。”
把一直挂在身上鼓鼓囊囊的荷包摘下来递给她:“给你妹妹们预备的见面礼,一下子多冒出那么多人来,我都没敢给。你回头替我分了吧,那个什么二姑娘就别给了,别难为自己。”
吕开妍接过来道谢:“多谢夫人体谅。”
高媛笑:“你才多大啊?有些事看不通透再正常不过。照我的意思,得等你再大两岁成亲才正好呢,那样对身子好。只是文道急得不行,非要把你早早地娶回家不可。这样也好,你早进门,也好跟我做个伴儿。文道的性子最是别扭,想要什么偏偏不说,只拐着弯儿地暗示你,非要你问了才说。好处是只要你问他,他倒不撒谎,遇上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啊,他就转移话题。心眼儿可多了,你怕是转不过他。若是他欺负了你,我给你做主。”
能在成亲之前知道未来相公的脾气秉性,是很难得的事情。吕开妍极为感激地听着高媛把柴文道的性子一五一十地跟她细细地说清楚,连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书喜欢怎么摆放都事无巨细地讲了。
不但如此,高媛还把将来的打算告诉了她。吕开妍听她让自己一进门就掌家极为不安,推辞不受。
高媛笑:“你也看到了,我一个农妇出身的,对这官场上的事情实在看不明白,我也不喜欢跟这么多人精打交道。就算是进士再难考,也不是没有青年才俊的,他们闺女才多大啊?连伐北的脾气秉性都不知道,这就要想方设法地把闺女往我跟前推。怎么不想想,万一伐北是个花花肠子呢?只不过各自有各自的打算罢了。这些我都不喜欢,就喜欢过简单的日子。以前在晋中的时候,也有下人,文道和伐北都跟我说,不要把下人当自家孩子养,可我就改不了这毛病。这样不好,主不主仆不仆的,容易把家搞乱了。幸亏他们俩提醒着,家里下人又少,岁数也不大,这才没出乱子。可要是我管家啊,咱们家非乱套了不可。”
吕开妍这才知道她不是客气,也不是试探,而是真心话,不觉大为感激,有哪家媳妇一进门就掌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