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高媛去问,答疑解惑的人就来了。柴伐北一脸得意地跑来叫她,得,这生意看来是他做的。
高媛便兴致勃勃地跟着儿子进了后院,四口麻袋一溜儿码放在南墙根下,柴文道正慢条斯理地一袋子一袋子检查呢。
四口麻袋都是敞开口的,高媛一眼就看到了里头的东西,居然是满满四麻袋松针。
柴文道抬头对她道:“嫂娘看看这些松针可用的?”
高媛不敢相信地走上前去,麻袋里除了松针再无别物,枯黄的松针轻轻一撅就碎,正是最佳的沤肥原材料。他们这是给她弄来的?想起昨天一家三口在松林里的对话,不觉有些鼻酸。
这俩孩子定是看她辛苦,又担心她不听他们劝,干脆就直接帮她把事情办了。问题是,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农家子弟啊,上辈子一个做到了首辅帝师,一个做到了侯爷,说实在话,就连晋中城里官职最大的巡抚,都没能入了这俩人的眼。
如今为了她用来养花的肥料费尽心思,还这般拐着弯儿地劝她,高媛觉得心里暖暖的,眼睛里一涩,顿觉眼前的景象模糊了起来。
她笑着擦擦眼角:“真是的,你们俩,你们俩……”
柴伐北抱住了她:“娘,以前是我们不好,不知道您这么辛苦。我们现在也大了,以后家里的事儿,您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好,好,以后咱们家,你们俩说了算。”
柴文道道:“嫂娘可要记住今天这话,别又自己出去辛苦。”
“不去了,不去了,以后我就在家里享福了。”高媛迭声道,孩子们一番好意,可不能辜负了。
“娘您知道这东西拿什么换的不?”柴伐北故意用轻快的语调问她。
“怎么不知道?拿只兔子换的呗。”
“不愧是我娘,真聪明!”
“你个坏小子,就知道拿娘打趣。槐根又没跟我要钱,还拿了只兔子出去,多明显的事情啊!”
柴文道扶着她慢慢往屋里走:“嫂娘您看,拿咱们不稀罕的兔子换了这么多用得着的松针,您还没费力,还能腾出功夫来,是不是划算得很?”
高媛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知道你们这是拐着弯儿地劝我呢,放心,我不是那讲不通道理的人。我也想明白了,这事儿吧,原先是我想差了。”
柴伐北好奇地问:“娘您原先是怎么想的?”
高媛叹口气:“说白了,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是想如何自己把这事儿办好了。可你们俩呢,想的是怎么让别人把这件事儿办好了。”
柴文道点头:“嫂娘说的极对。以前咱们家只能靠嫂娘一人上下操持,我们俩也帮不上什么忙,您这是习惯了一个人挑担子了。”
高媛道:“可不就是呢。以前我还说你们俩对人太疏远,现在想想其实你们做的也没有什么错。这才几年啊,想起以前的日子来,就跟做梦似的。”
柴伐北赞道:“说到底还是我娘能干,这才把咱家的日子过得这么好的。”
“还得靠你们俩读书好,要不然有再多的钱财,咱也保不住。”以前她为什么宁可少挣那么多钱,也不卖反季节蔬菜啊,还不是怕被人盯上?
如今可不一样了,就算是不扯着京城那面唬人的大旗,单凭两人的少年秀才身份,就够人高看一眼的了。
高媛可没忘记,年前的时候这俩拟的送年礼单子上,知府家可是排在头一位的。
“等明年我们过了乡试,咱家的日子会更好的。”柴文道低声道,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嗯,乡试是几月来着?”
“八月。”
“那还早着呢。”
“正好可以给伐北多些日子读书,他现在的火候还差些,也就是个榜尾。”
“叔父,榜尾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后年二月就是会试,三月就要殿试,你要是榜尾,四个月的功夫够你通过会试的吗?”
“呃,我错了。”
只要谈起科举来,柴伐北永远不是柴文道的对手,没办法,人家是走过一遭的人,而且还是教过殿试出题的皇帝的人,还教了俩。功力对比太过悬殊,不服不行。
按照柴文道的说法,柴伐北至少是个乡试前三甲的水平,才能去试试会试。对于现在的柴伐北来说,还是有些压力的。
一家子聊天的最后结果就是:柴伐北又被他叔父押着去读书了。
高媛笑眯眯地看着自家俩孩子去读书,自己想了想,虽然跟他们俩说了,以后自己要少操心,可眼下,她还是去看看槐花的包子做的怎么样吧。
要想真的不操心家里的事情,怎么着也得等到他们俩娶了媳妇进门,那时候她可就真的什么也不管,只管在家享老封君的福了。
看着槐花笨手笨脚地捏着包子的褶儿,高媛把张槐根叫来问了问,这才知道原来是柴文道吩咐他找了以前认识的几个乞丐,说好了以后每天用松针换肉包子吃。今天是头一回,就直接给了他们一只兔子。
高媛汗,这也太便宜了,那兔子还是生的呢。
张槐根可不这么认为:“太太莫觉得亏了他们,就这样他们也是愿意的。当叫花子的,能吃上口热乎的,就是天大的幸运了,更何况咱们还给了整整一只肥兔子呢。”
槐花一边捏包子一边搭腔:“就是呢,太太不知道,我和哥哥是到了咱们家里之后,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