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丝线,润白脂玉,犹带着体温,她双手绕过他后颈,亲自给他戴上的。
穆寒当时却有些慌,他穿戴素来简朴,一身布衣腰无配饰,并无回赠给她的信物。
韩菀含笑,解下他佩剑顶端那枚缨红剑穗,说她要这个。
用丝帕包好,小心翼翼放进荷包里。
回忆起她当时温柔的动作和眉目,穆寒不禁露出一丝笑,一丝柔软至极的微笑。
摩挲玉佩半晌,他小心翼翼收回去。
这段感情,或许没有未来,但只这一刻的美好,他想他哪怕粉身碎骨也不后悔。
既已开始,多想无益,只好好与她相爱,希冀这朵绝境中开出的花,能绽放得更长久一些。
……
韩菀这一觉睡得沉,无梦至天明,次日醒来感觉疲惫全消,精神恢复了许多。
穆寒一见她脸色,心里高兴,韩菀微笑瞅他一眼,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一起用早膳。
仆妇就去端了个小食案来,这在家里,就算了,韩菀也没说什么,只吩咐把食案抬过来,她有事情和穆寒商量。
两张食案就相隔一道短短缝隙,两人坐得很近,和同桌而食也差不多,韩菀自挑了许多菜,让端到小食案去。
两人表面不动声色,只目光交汇间,那种热恋特有的隐约氛围总挥之不去。
温媪暗叹了一声,她管不住,也没法管,韩菀严厉警告过,尤其是近身伺候的。她瞥一眼穆寒,心里再愤懑,至如今,温媪只能尽力帮着遮掩了。
早膳也没吃多久,现在时间都很宝贵,匆匆解决,韩菀立即登车往总号了。
穆寒按昨日商讨安排下去,回来时,韩菀已叫来了陈孟允。
陈孟允原是信国总号大管事,在信国已有十几年,要了解信国情况,询问他是最方便的。
心腹近人,韩菀也没隐瞒,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说,陈孟允精神一振,立即开始说了起来。
“说来,这信王和郇王确实不同,两国也大有迥异之处。”
陈孟允提及郇国和郇王,语气不无愤慨。他本身也不是郇国人,陈家人祖上是当年跟着太子宜一起从韩国出来的,对这郇国故国情谊没多少,现如今已是极其厌恶了。
他知道韩菀想知道什么,立即细细叙述了起来:“说来,这些事情,主君旧年亦曾问过我。这信王,如今年四旬有二,正值壮年,我观其施政,算甚是英明,……”
说到这一点,郇国和信国都比较幸运,籍着这个乱象将兴的关键时刻,连续两代国君都是有能之君,内治中兴,蓄势待发。
只不过,两国在具体细节上,差别却非常大。
郇国苛法重刑,雷厉之风,手段刚强,从上至下震慑约束,全国为之肃然一清。
信国则不是,信国变法和施政都要更缓和不少,法刑也相对更合情理。譬如郇国偷盗二百钱者可判五年刑徒,动辄连坐迁之;而信国则刑期三月至半年,若归还赃款并且没造成其他后果的话,一般可酌情轻判。
商法也更宽和,这点陈孟允深有体会:“苛捐杂税少,以鼓励吸引外资为主,并不强行捆征。”
时下各国,多少有捆绑强征之嫌,信国则不是,信国更多是创造良好的环境来吸引外资,氛围很好,吏治也甚清明,少有强迫孝敬的行为。
听到这个,韩菀垂了垂眸,郇国岂止强行孝敬,韩氏现遭遇的已和直接强抢无异了,这还是郇王。
陈孟允细细忖度一番,道:“倘若在信国,信王大约不会如此行事。”
主要是凭信国吏治,朝廷施政,还有信王诏令等等方面来判断的。
信国法刑和施政松紧得宜,每每体察民情,断不会过耗民力,许多细节上,很能体恤黎庶。
很早,信国就明令禁止贵族屠民了,但有犯者,一律入罪。
信国政令称得上仁政,信王称得上仁君。
“我参与了几次随驾田猎,曾远远见过这信王,其龙睛凤瞳双目炯炯,形相极威严,断断不是个得权臣挟辅的中庸之君。”
换句话说,信王这样的一个人,他断不可登位二十年都拢不住权柄的,信国做主的肯定是他。
不过这信王也不是一味宽仁,他治军极严,对于贪官污吏,细作间谍,或其余重罪者,手段雷霆并不逊色于郇王。
张弛有道,宽仁与君威并重。
上行下效,窥一斑而见全豹,由信国的变法到多年来朝廷的大小政令,可见信王处事方式。
故陈孟允认为,这信王当是一个甚有原则的君主,像这种垂涎治下封君祖业直接强谋夺取的事情,他大几率是不会做的。
韩菀点头:“那确实不错。”
可以看得出来,陈孟允对信王评价很高,但韩菀也没急着下决定。
她仔细询过陈孟允后,又问了罗平。等韩渠赶到,又问韩渠。之后再分别向曾去过信国的亲卫单独了解,又结合穆寒给她说的。
这还不止,她吩咐安排去信国及其他几国的人快马赶回,人一一亲自问过,信笺仔细翻阅。
顶着压力足足大半个月,她终于对信国及信国有了一定的了解。
父亲的选择并未出错,这信王心存仁义,多恤黎庶体民情,治国施政以王霸二道相结合,又正值壮年又胸有丘壑,且信国力亦不弱。
确实是一个值得她孤注一掷的对象。
韩菀当下不再迟疑。
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迟疑了,把密报往案上一掷,霍地站起:“穆寒,你去送帖子。”
今天,她就去拜访张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