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不少越野爱好者都看过十多年前首届查加尔拉力赛中那个着名的“沙云飞车”镜头,却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贡献这个镜头的其实并非传奇车手弗拉迪·伊万诺夫,而是当时他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刚刚成年的领航员。
2
周知扬自认是个温和不计较的人,但是面对这种事情也真是忍不了了。
这是赛事的第五天,就已经是第五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除了排位赛那天,他们车队总是和那个穿黑衣服的车队差不多同时到达大营。他们的房间就在维修站旁边,时常能听见凌晨时维修站还传来修理工具发出的声音,到了第二天早上,周知扬他们的工具箱总会被撬开,把里面的东西翻得稀乱,还不放回原处。
周知扬终于跟他们打起来了。
秃鹰车队为首的大胡子,是他们的首发车手,一副谁怕谁的样子,照着脸打,差点直接一拳打在周知扬脸上,还好他有闪。
几个回合下来,周知扬也没要回关键的东西——下个赛段至关重要的微调轮距的垫片,那是每辆赛车专有的,不能交叉使用,而少了每种地形相应的垫片,赛车的平稳性就会大打折扣。
秃鹰车队活跃在北部边境,他们显然更熟悉这些错综复杂的地形。周知扬它们就不一样了,谁知道地底长着什么植物的根,和路书上稍微的偏差都有可能陷入沙里。
少了这样零件,他们下个赛段注定要远远落后了。
周知扬明白,发生了这种事情,即使报告给赛事方,自己也没有优势。
一项商业赛事首先得请到秃鹰的伊万诺夫这样的车手,才能吸引自己这样的富二代支付巨额报名费。
周知扬虽然在娱乐圈很有名气,但是这里没人认识他。
他想好好和他们说,让他们停止无聊的捉弄,毕竟不是每个富家子都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参赛,越野拉力是他从小的爱好,他们车队为了赛事准备了很久,从前两次赛道积分就能看出来,甚至具有夺冠的潜质。
对方显然是不怀好意,打了人还故意叽里咕噜地说着俄语,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正当周知扬无计可施的时候,秃鹰的几个彪形大汉身后走出来一个人影,也穿着那种黑蓝色赛车服,和秃鹰的其他队员相比,只能算是个小个子,他戴着护目镜,乌黑的长发扎成一根马尾。
这个小个子,应该就是他们的领航员。
真是骄傲自大的车队,周知扬想。
开赛之前领航员应该正在争分夺秒地记下个赛段的路书,而秃鹰的领航员却在这轻松地闲逛。
马尾辫摘下护目镜,一双幽黑的眼睛看向周知扬,转头和大胡子的伊万诺夫交谈了什么。
周知扬这才发现,他们的领航员好像是个混血,五官立体,但清楚能看出中原血统的秀丽。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个omega。
“喂,”周知扬感觉有救了,在国际车队云集的赛事里这就像遇到老乡一样,“能帮忙吗?我保证,感恩戴德,结草衔环,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那个omega眯起亮晶晶的眼睛,跟旁边的维修师说了句什么,维修师也摇摇头。
Omega翻了个白眼。
他往周知扬走近几步,“听不懂。”
他会说中文,但是有着浓重的口音,显然是在边境长大,日常交流完全不成问题,成语就太为难他了。
“哎,好吧,我是说——”周知扬试图解释。
Omega皱了皱眉,“好了。”
他盯着周知扬看了一会,对几个维修师说,藕带鱼目什么什么欧撒呀,之类的。
周知扬记不清了,但是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应该大概是“把东西还给他”的意思。
他拿回来了他们的零件。
不仅如此,秃鹰车队的态度180度大转弯,甚至盛情邀请他晚上去喝酒。
3
他本应在房间里和领航员一遍遍对第二天的路书,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周知扬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那群东欧人载歌载舞的院子里。
他才知道他们的车手,维修师和领航员还能组成一支三重奏。他们的领航员就是键盘手,他散开了长发,发丝垂在键盘上。不知是散落的发梢妨碍了弹奏还是是一杯接一杯的shot的缘故,一首显然排练过很多次应当默契十足的《午夜时分》,总是响着不和谐的音程,伴着起哄的笑,差点影响吹萨克斯的车手。
不算语言相通,但周知扬大致有一点明白了。
“我赢了比赛,就跟我回家?”
在一个亲吻的间隙,他说。
Omega学着他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我赢了比赛,就跟你回家。”
“不是,是我赢了比赛,你跟我回家。”
Omega摇摇头,“我没说错。我赢了比赛,就跟你回家。”
原来如此,他是这样
', ' ')('犒赏自己的。
想想自己车队那台冲着夺冠去的1400多万的怪兽,周知扬笑了。
“好,”周知扬说,“如果你们能赢的话。”
4
接下来的赛段,两个车队的积分胶着,不相上下。
加尔拉力赛为期14天,却只有13天是正式比赛。最后一个赛段的戈壁地形,堪称魔鬼,能坚持到这里的车队寥寥无几。而这最后一段赛程中间没有停留,没有补给,白天是熔化轮胎的高温巨浪,入夜后骤降的温度和飓风沙尘,整整22小时时速180千米以上黄沙中的追逐,对车况特别是车手的体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直升机在上空盘旋,随时准备营救。
因此,查加尔拉力赛在最后魔鬼赛段前破例安排一天额外休整,在戈壁边缘的绿洲供车队恢复元气。
异域特有的风景特别能使人放松,吸引因焦虑而不集中的注意力。饱餐一顿后,周知扬和车队短暂分别,拿着相机,从扎营的帐篷后面走进那一片幽深的林子里。
他又看到了那个omega。
这一次,他没穿赛车服。
在一条闪着粼光的小溪里,他像在进行什么仪式似的,全身不着寸缕,长发被完全浸湿紧贴在后背。
那些勾勒出他身形的优美曲线,像疯长的藤蔓一样缠住了alpha的心。
Omega弯下腰,微微蹲下,臀部翘起,熟练地从溪水里抄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溪岸边有野鸦围绕着他。桶里已经有三四条这样的鱼。
周知扬说不上来为什么,那样的动作他从来没有在某个人类身上看到过。这个omega的眼睛身体似乎有种野兽般迅疾的反应。
难怪他能做伊万诺夫的领航员。
他们短暂地亲吻的时候,他记得他不是这样的,他很柔情,很……人类。
周知扬忘了拍下这一幕,而是悄声走上前去。
Omega回过头。
在林间的曦光中,如神明般凝视着来人。
这个alpha和他有着赌约,而他正在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好赢过他。
周知扬没有更靠近,站在一米外,“还是个美食家。怎么,营地的伙食喂不饱你?”
Omega没有说话。
周知扬笑了笑,“等我一下”,转身回了营地,拿来一套户外的炊具,和几个小瓶子。
“这是我家乡的五香酱汁,”他一边烤鱼一边把酱汁淋上,“来,试试。我家乡好吃的可多了。怎么样,是不是更想赢了?”
Omega仍然没有说话,翻了个白眼。
他还是接过了烤鱼。
5
如果前一天的休整没有被周知扬打断,体力应该是没有问题应付最后一个赛段的。
Omega的体力总归不如alpha,尤其是在戈壁领航这样疲惫的时刻。
这天的天气十分恶劣,刚刚发车后就狂风大作,腾起凶狠的沙尘暴。哒哒哒地响,这种情况下车手全然看不清前方的路况,只能全靠领航员的口述引路,错一秒都不行。
“快,再快点!没吃饭么?我不需要你给我减少车重!”伊万诺夫忍不住暴躁起来,到了最后一天,领航员的反应速度怎么下降了,盲领可是他的强项。
戈壁的地形和每一个节点自然都烙在领航员脑中,只是之前13天的消耗没有得到最优的补充,要反应成语言,就有了毫厘的延迟。
伊万诺夫咬紧牙往前冲刺,他的领航员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还不够,漫天黄沙和呼啸的风中他们根本听不清赛方的任何指示,连头顶的直升机都听不见,再不能确定自己是第一名,并且领先后车50秒以上之前,还要再快,再快。
领航员提示操作参数达到极限值,伊万诺夫却仍在冒险,终于由于几米的偏差,他们撞上了岩石,轮胎的落差使车体大幅颠簸差点侧翻,车手肩部的旧伤发作,发出“啊”的一声吼。
“换给我,”领航员说,“我们不能输,快,我没力气了!”
在狂风骤停的间隙终于听见赛况,因为这一撞,他们变成落后前车15.2秒!
因为黄沙的遮盖,连直升机的镜头根本拍不到秃鹰的车手和领航调换了座位。
“抄那条近路,你知道的,直接到C6点,终点见——或是天堂见。”伊万诺夫捂着肩指挥。
临时改变路书抄近路,意味着冒生命危险也要赢,秃鹰车队的那台三菱从几层楼高的山岩上飞下来时,肾上腺素暴增尖叫的观众一定不知道,那个驾车的领航员,上个月才刚刚成年。
6
Omega没有兑现他的承诺。
秃鹰赢了比赛,可是周知扬的车队启程时,那个omega像不认识他一样拒绝了他的邀请。
他盯着周知扬的眼睛,“已经有人喜欢你了。”
“那个啊,”周知扬笑笑,“那不叫喜欢,他们是我的粉丝。”
', ' ')('“很多。”omega强调。
在终点的时候,亚军比冠军的排面可大多了,omega不太能明白那些长长的像诗歌一样的语句是在表达什么,但他清楚知道什么叫“周知扬我爱你”。
“这就是你看上的小白脸。”他的队友也揶揄他。
Omega一声怒骂,“奖金不够堵住你们的嘴么。”
他想,赌约什么的就算了吧,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做个顶级的领航员。这次比赛还是有些遗憾的,毕竟最后的魔鬼赛段并不是他亲自导航。如果还能再来一次,他绝不会在休整的那天吃熟食。
7
只是后来,他就只能一直带着这个遗憾了。
刚刚崭露头角之后就没有再在拉力赛场上出现过。
那个alpha把他一把抱起关进了后备箱里,沿着丝路南下,把他带回了家。
第一天后备箱里还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
过了一晚,omega坐到了后座上。
又过了一晚,他坐到副驾。
这是比他踩着油门从山岩上层云般的黄沙里腾空跳下,还要更未知的冒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