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十分钟已经过去了八分钟,陈白羽趁着课间的最后两分钟,厕所人最少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厕所。
这个时候,不需要排队,也不会因为稍微慢一点点就被人催促。
教学楼的厕所是没有门的,就一个个小小的‘7’字形卡位。
卡位不高,大概一米左右。
现在的人还没有保护‘私隐’的意识,大家一起尿尿也是常有的事情。用直白的话说就是:你有我有,大家都有,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如果时间紧张一些,屁股背对着屁股就解决了。
为什么不面对面?
因为怕长针眼。
在农村出工,人有三急的时候一般都是随便找个能遮挡的小树丛就解决了。不管男女。谁会因为一泡尿而从田里跑回家解决?
这是不可能的。
当然,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一般也会选择自己家庄稼田或者自己家果园。
学校的厕所也多还是这种意思。在建造厕所的时候,忽略‘私隐’意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私隐’意识这回事。
卡位矮,人多的时候,别人能对着你,面对面的催促。就像凌雯文说的那样,怕别人催促,一泡尿都想要分开两个课间解决。
就怕尿久了,别人会问一句:你今天吃早餐了?
学校早餐的粥太稀,消化就也就一泡尿。
凌雯文很少吃早餐,一是因为那粥太难吃,而是上厕所不方便。凌雯文没有太多的耐性排队等厕所,总觉得看着别人尿尿,自己却要暂时憋住,这种感觉很折磨人。
而终于轮到自己,抢到卡位,蹲下解决问题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的怀疑正在排队的人是否会看见?是否能听见自己尿尿的声音?
‘嘘嘘。’
‘潺潺。’
反正心理生理都受到影响。
哎。
陈白羽皱着鼻子。
真的习惯不了,学校的厕所太脏了。
一周冲洗一次的规定到底是谁定下的?
每天这么多人使用,就应该天天冲洗。想起几十年后,使用过后规定冲水的马桶,再对比现在的厕所卡位,真不能比。
几十年后,一次不冲马桶就好像污染了全世界,再看看现在一周冲洗一次的厕所......只能安慰自己,珍惜水资源。
节约,从用水开始。
时间有限,陈白羽来不及感慨就飞快的扯下裤子,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生理问题。正当陈白羽扯起裤子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索索’的小声音。
难道有人偷窥?
陈白羽立刻想到上辈子听说过的各种偷窥狂,女厕就是偷窥高发地之一。
陈白羽赶紧站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杨静蹲在卡位上,眼眶通红,‘索索的’扯着练习本。
蹲着的杨静也抬起头,看到是陈白羽立刻怒瞪过来,“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拉屎?呸。小心长针眼。”
陈白羽嘴角抽抽,脾气真坏,“你怎么了?”
哭什么?
拉不出?
听到陈白羽的话,杨静更委屈了,红红的眼眶瞬间就落下了眼泪来,好像被欺负惨了一样。
“你便秘?拉不出?”陈白羽疑惑的问道,然后瞬间想起,学校有规定不能在教学楼的厕所大便,只能小便。
大便只能到学校公厕。
当然,不遵守规定的人很多,贪图方便也顾不上什么规定不规定。再说,也没有谁会因为这个而举报。
“才不是。”杨静涨红了脸,立刻否认,然后看到手中的纸又有些讪讪,想藏已经来不及了。
“我。我......”
眼看着又哭了,陈白羽赶紧摆手,“你别哭了。”
“你到底怎么了?”也不是没有带草纸啊。
除了便秘,陈白羽还真想不出杨静为什么哭?
杨静抬起头,眼睛红彤彤的看向陈白羽,咬着唇,眼里闪过难为情,语气有些刁蛮,“你在笑话我?”
“没有。”陈白羽无奈的叹口气,“大小姐,到底什么事?你赶紧说,要上课了。”陈白羽刚说完,上课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这一节可是大魔头的课,她无故请假是要被罚的。她可想被罚站在教室头或者走廊听课,丢死人。
大魔头可不会因为你平时的成绩好,就会对你的无故迟到旷课网开一面。在大魔头面前,错了就是错了,即使你次次考第一也不能掩盖你错了的事实。
考好了,夸奖。
违反纪律了,被批评,受罚。
即使心理年龄已经五十岁,陈白羽也怕大魔头的罚站。
“你别走。我......”眼睛咬着牙,“你真的要帮我?”
杨静平时可没少针对陈白羽,不管是在教室还是在宿舍,杨静都常常对陈白羽冷嘲热讽。杨静不能确定陈白羽是不是真心想帮自己,还是想要看笑话。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对待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即使没有落井下石,也会视而不见。当然,落井下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杨静这个时候倒是希望陈白羽不像自己这样小气和爱记仇。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最后一遍。
“别废话。”陈白羽真的要生气了,“赶紧说,你到底怎么了?”
“要不,你先扯上裤子?你这样光着屁股和我说话,真的不太习惯。”
杨静的眼泪刷刷的落下,“我要死了。呜呜。我怕。”
什么?
“你怎么了?”莫名其妙。
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
不是祸害遗千年吗?
杨静吸吸鼻子,“你能不能帮我给我爸的单位打个电话?让我妈来接我。我,我怕,我难受。呜呜。我好怕,我不想死。”
“呜呜。虽然我平时常骂的,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又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死?”
陈白羽扶额,这是什么逻辑?坏人就要死?
好像一般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就是电视也有放,一开始死的一般都是好人。坏人一般都是到最后几集才死的。
陈白羽也顾不上这里是厕所,气味很酸爽,直接深呼吸一口气,“你到底怎么了?”说了大半天也没有说明白。
“说重点。”真烦。
陈白羽已经很后悔这个课间来上厕所了,害得她不能按时回去上课,被大魔头记罚,还要在这里和杨静叽叽歪歪的废话。
“你凶什么凶?我都要死了。呜呜。你开心了吧。我要死了。”杨静瞪向陈白羽,怒气冲冲,“你是不是想要幸灾乐祸?是不是很高兴?哼。”
“不是。你好好的。”骂人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是要死的人?
陈白羽很头痛,真不想理会。
“我流血了。很多的血。”杨静脸色苍白,楚楚可怜的看着陈白羽,“一直不停的流。”
“呜呜。我可能要流干血而死了。”杨静今天课间的时候觉得肚子涨涨的,还隐隐的有些痛,她以为是早上吃太饱的缘故,需要上厕所。
于是也顾不上学校‘不能在教学楼厕所大便’的规定,从练习本上扯了几张白纸就跑到厕所来。
但是,她却看到自己的下身在流血,差点没有把她给吓晕过去。
真的太恐怖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流血?
杨静蹲在厕所卡位上,不管外面排队的人怎么挤兑,怎么讽刺就是不起来。有人骂她不要脸,在人最多的时候占着卡位拉屎,影响别人小便。
杨静也顾不上回嘴,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红了眼眶。
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杨静以为自己蹲一会,血就会停止不再流。
但让她惊慌的是,血一直在流,根本就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呜呜。我不想死。”
陈白羽哭笑不得,真是......
“你笑什么?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知道她要死了,陈白羽还笑得这么开心。
什么人?
她不过是平时挤兑一下,笑话一下而已,陈白羽竟然就恨不得她死。
“放心。你死不了。”陈白羽真的很想笑,
忍住嘴角的笑意,“你这是正常现象。女生开始发育的标志。这叫经期来潮,是女性的特征之一。从现在开始,直到你五六十岁,每个月都会有流血的那么几天,最多七天,最少两三天。反正,只要你身体健康,就避免不了每个月都要痛上这么的几天。”
“七天流血不止,我还不死?”杨静惊讶的看向陈白羽,怀疑陈白羽在恐吓她。再说,陈白羽比她还小,真的懂?
杨静表示怀疑。
“你继续蹲一会,我去给你买‘小面包’。”也不知道学校的小卖部有没有‘小面包’。
“我不饿。不吃小面包。你帮我给我爸打电话吧。”杨静叫住陈白羽,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她就想见她妈。
她家没有电话,只能打到爸爸的单位去。
陈白羽直接翻个白眼,“此面包非彼面包。”
哎。
初中学女生好像也应该要进行生理知识普及了。
只是,现在的学校还没有生理课。
很多家长和老师对孩子的生理变化也是遮遮掩掩,总觉得难为情,说不出口,潜意识里想要逃避。甚至在孩子好奇求知的时候,觉得孩子‘变态’。
陈白羽曾经听说过一个小故事。
在70年代,运动最严格的时候,一个正处在生理期的男孩子很好奇自己的身体变化,然后问自己的父母。
父母不仅没有为他解惑,还骂他‘流氓’。
父亲揍了他一顿,还恐吓他:被别人知道了是要拉出批斗的。
男孩子不敢再问。
但他好奇。
只能自己探索。
在某个小树林里,他正无措的看着身体的突然凸起时,平时一起玩的小伙伴跳了出来,然后就嚷嚷开了。
男孩子被抓,理由是‘自己亵渎自己的身体’,流氓罪。
可笑的理由。
可悲的年代。
男孩子就此背负上他人生的第一个污点,来得莫名其妙。
如果他的父母没有顾忌,没有遮掩,没有逃避,而是大大方方的为他解惑,告诉他这是人的正常现象,不必害怕。
他不会因为好奇而自己去找答案,也不会因此而成为别人口中的‘流氓’。
成为流氓后,他被骂,被批斗。
大家都远离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把他同的一般的强奸犯等同。
就连他自己的父母也觉得他丢脸,无耻,下流,要和他断绝关系。
后来,是一个同样被批斗的老师向他伸出援手。不仅给他解惑,还告诉他,对于男人来说,用手解决生理问题不仅没有犯罪,甚至还是正常的途径。
不需要觉得恶心,也不需要有道德的困扰。
后来,男孩子在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大学,成为了一名初中老师。他和学生讲述自己的经历,感谢那位已经在批斗中去世的老师,也告诉自己的学生:我们不应该为了身体的发育成长而觉得自卑,觉得难为情。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骄傲,因为我们正在逐渐的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们最后都会成长为别人的家长。希望大家在面对孩子的困惑、好奇、疑问的时候,不要因为觉得难为情,觉得难以开口,觉得不‘正常’就选择逃避、遮掩、敷衍。我们应该积极的解惑、引导、帮助孩子正确认识自己的身体发育,这是家长的义务,也是责任。”
这位老师身体力行的引导着他的学生走过青春期,和学生们一起探索未知,和学生们一起更充分的认识自己的身体。
男孩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
而他把自己的幸运延续给更多的懵懂的青春期的学生。
陈白羽叹口气,即使现在已经1991年,但大家对生理知识还很排斥,觉得‘那些事’难以启齿。
没有人告诉孩子:你在成长过程中,你会经历一些必须有的身体变化,不必慌张,不必害怕。因为这是成长。
在面对身体变化的时候,孩子们大多数是害怕无措的,但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都认识孩子们应该是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不需要教育,不需要解惑。
因为他们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没有人解惑,自己偷偷的探索。
像杨静这样,在初潮来临的时候,手足无措又无知的女生很多。
有人淡定摸索着照顾自己,探索认识在逐渐变化中的自己。也有人懵懵懂懂,惊慌失措,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害怕或者排斥的阶段,最后慢慢的接受自己的身体变化。例如胸部发育,例如经期来潮等等。
上辈子的陈白羽也曾经懵懵懂懂。
她也害怕,也担心。
胸部发育的时候,不敢抬头挺胸,低着头含着胸走路。即使胸部发痛,也不敢说,不敢告诉别人,只能忍着。
胸部因为发育而发痛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告诉家长,不是看医生,而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不能告诉别人。
在经期来临的时候,不知道卫生巾,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流血,害怕,但又不敢告诉父母,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怕自己会流血而死。
怕血会染红裤子,也怕会被别人会看见。
于是,偷偷的在小裤衩里垫上几层卫生纸,不敢随便走动,怕卫生纸会掉出来。
人总会经历这些成长的烦恼。
上辈子,她垫在小裤衩里面的卫生纸还是掉了出来,被一个大姐姐看到。大姐姐没有笑话她,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她。而是给她买‘小面包’,教她使用,告诉她要多喝热水,最好就是喝糖水。
“等着我。我很快回来。”陈白羽飞快的跑去小卖部。
幸好,小卖部有‘小面包’买。
现在的人叫‘卫生巾’为‘小面包’。
在小卖部说要买‘小面包’,老板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然后偷偷的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装好。
好像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偷偷的塞给陈白羽。
陈白羽抱着‘小面包’就跑。
“啊。”陈白羽眼看着手里的‘小面包’被撞飞出去。
“小同学,你没事吧?”陈维聪也没想到正是上课时间,竟然会有人突然小卖部的拐角里跑出来。
“没事。”陈白羽爬起来,很没形象的揉揉屁股,龇牙咧嘴。
疼死了。
她摔倒的地方刚好有两颗小石头。
麻蛋的。
“摔疼了?对不起。”陈维聪有些担心的看着陈白羽,“要去医务室吗?”虽然医务室的医生专业不过关,但擦擦药酒还是可以的。
陈白羽撇了陈维聪一眼,学校里谁不知道医务室的医生只读了一年的护士进修班?而且毕业考试的时候找人替考,还被发现了,闹了个大笑话。
毕业之前,她家里就走好了关系,到市医院去当护士。
但替考事件一出,市医院当然就不可能再接收她,最后只能塞到市一中的医务室来。根本就不会开药。
感冒了,多擦风油精。
发烧了,多擦万金油。
感冒又发烧,风油精和万金油一起擦。
陈白羽宁愿痛死也不去医务室。
“你真没事?”陈维聪把‘小面包’捡起来,递给陈白羽。
看着已经没有了黑色塑料袋包裹的‘小面包’,陈白羽突然的有些羞涩的红了脸。
“要装起来吗?”陈维聪又从地上捡起黑色的塑料袋装起来,“给。”
陈白羽知道叶清娜为什么会喜欢陈维聪了,这人真的很‘白马王子’。说话温文尔雅,行事文明有礼,长的帅,干净。
眼睛阳光,笑容温暖,绝对的暖男标配。
“谢谢。”陈白羽抱着‘小面包’就跑。
跑出一段路,陈白羽回头,看到陈维聪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陪在男人身边的是学校的领导。
也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陈维聪的脸色有些难看。
管他呢。
反正和她没有关系。
陈白羽跑回到厕所的时候,杨静已经双脚发麻。
“你终于回来了?”杨静第一次觉得陈白羽很漂亮,很可爱。
陈白羽把卫生巾拿出来。
现在的卫生巾还没有超薄,厚厚的,“这样打开,这样,这样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