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月光洒在武帝脸上,何垂衣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摇了摇头,道:“我包袱里有衣服,你先换上。”
武帝道:“不必了。”
“困了吗?睡一晚,明日朕送你去罗州城。”
如今天寒,他仅仅裹着一件披风,冷得嘴唇颜色都变了,见他避重就轻,何垂衣又叹了声气,将包袱里的换洗衣物全拿出来,对武帝道:“躺着。”
武帝没多问,温顺地躺下,黑暗中,何垂衣只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他用衣物将武帝盖住,自己披着件薄衣靠在墙壁上,武帝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躺下,出声问:“你不睡吗?”
“我不困。”
“那你不冷吗?”
“不冷。”
良久,没听见声音,何垂衣阖上眸子假寐,又听一个失落的声音说:“我冷。”
他声音很小,在寂静的山洞异常清晰地传入何垂衣的耳朵里。
何垂衣皱起双眉,叹息道:“皇帝,我不是他,至少不是你记忆里的他。”
武帝冻得意识模糊,回答也语无伦次:“我……知道……可……”
何垂衣仍然无动于衷,直到武帝的呼吸变得平稳,他才慢慢从墙角站起来。
借着微弱的光芒,系上披风,将其他东西全部放在武帝枕边,手中只拿着那根长笛。
他正想转身离开,一只冰冷的大掌突地攥住他的左手,何垂衣本能地想挣扎,却被其狠狠往前一拽,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倒在武帝的上方。
“你做什么?”何垂衣怒道。
半晌无人回应,他皱眉一看,武帝仍在熟睡之中。
何垂衣挣了挣他的手,他却像感受到某种温暖,侧身揽住何垂衣的腰,将他牢牢锁在了怀中,冰凉刺骨的身体完全覆在何垂衣的背上。
何垂衣逐渐放弃了挣扎,当他动作停下的刹那,头顶上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缓缓地睁开了。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第8章同病相怜
雨水淅沥,滴到天明。
何垂衣原本不困,半夜武帝的身体滚烫得跟火炉似的,在舒适的温度下他模模糊糊就睡着了。
醒来时,他的四肢几乎全无知觉,身体依旧被武帝锁在怀里,他皱起眉头,想从武帝怀里挣脱,哪知才动了下胳膊,武帝就猛地睁开双眼,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
他惊慌地将何垂衣搂得更紧,身体竟然还在颤抖,口中呢喃道:“给……我给!”
“松开。”何垂衣抵着他的胸膛道。
武帝浑身一僵,缓慢地抬起头,眼神落到何垂衣面无表情的脸上,松开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半途却被何垂衣一手拦住。
“朕都给你。”
“我不要。”何垂衣推开武帝坐了起来,他起身将武帝的衣服取了过来,说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何垂衣将衣服扔给武帝,却突然被他抓住了受伤的手腕,何垂衣疼得一抽气,怒道:“你放手!”
他怒视武帝,却被后者怒火滔天的眸子看得头皮发麻,武帝将他拉近,神情可怕到了极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敢不要?”
何垂衣默默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
武帝呼吸骤然一紧,抓住他的手愈发用力,鲜血很快浸透了白布,染得白袖一片鲜红,当他看到那些血迹才蓦地冷静下来,烫手似的松开了。
“对不起,朕做了个梦,梦里……”
“我不感兴趣。”何垂衣冷漠道。
“昨晚谢谢你……”
“不用谢,你帮我在先。”何垂衣收拾好包袱,留了几件避寒衣物给他,“你受了寒,回京城吧。我能自己回罗州城。”
拾掇好穿着后,武帝用洞口积累的雨水洗了把脸,回身边擦着脸上的水珠,边对何垂衣道:“你走不回去。”
何垂衣不以为意地挑起眉头,“我识路。”
武帝无奈地抿了抿嘴,说道:“你走错方向了。”
“……”何垂衣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忽然问:“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朕瞎猜的。”武帝披上何垂衣昨夜给的披风,替他将其他东西收拾好,“走吧,朕送你去。”
见他回避自己的眼神,何垂衣心知肚明却没拆穿。
瞎猜?瞎猜就能猜到自己走的方向?
天空飘着小雨,武帝本想等雨停,何垂衣不同意,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冒雨赶路。
事实证明,何垂衣果真走错了方向,在前往罗州城途中走岔了路,若不是武帝找到他,任他走十天半月也走不回罗州城。
两人吃着干粮赶路,何垂衣的行动实在说不上利索,两个时辰的路硬生生地拖到了申时过半,到罗州城门前,何垂衣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武帝,意有所指地说:“到了。”
武帝愣了起来,问:“到了?”
何垂衣回过身,抿起唇瓣,嘴角的血痣隐入阴影中,他道:“皇帝,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要进城干什么?”武帝神情晦暗地问。
何垂衣耐着性子回答:“找人。”
“找钟小石?”
“是。”
武帝负手而立,藏在身后的拳头死死捏起,黑眸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何垂衣,语气淡淡道:“你果真还记得他?”
何垂衣偏过头,垂至脚踝的长辫在半空晃了晃,很显然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