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觉罗氏染成胭脂红的指甲和翡翠一般的葡萄配在一起实在鲜艳好看。
殊兰笑着拈起一颗,翡翠翻飞在白玉之间又显得清新可人,殊兰轻嗅了嗅,自然的水果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舒舒觉罗氏依旧是温顺的样子,看着殊兰的眼睛里带着清澈的笑意。
殊兰笑吟吟的看向她,那雾蒙蒙的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远山一样让人看不清,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意。
舒舒觉罗氏脸上还带着笑意,却不敢在看殊兰的眼睛。
殊兰垂下眼看着手里尚且还沾着水珠的葡萄,葡萄是好葡萄,但经了舒舒觉罗氏的手却已经沾上了别的东西,她完全可以不吃,但自以为是如舒舒觉罗氏这样的人,总要给她些厉害才能让她知道何为收敛。
海棠花一样的红唇轻起,翡翠一样的葡萄终归是进了美人的嘴里。
舒舒觉罗氏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却忽略了殊兰眼里轻蔑的笑意。
片刻时间发生的事情也足够决定好多人的命运,葡萄上药的药效原本要过上一两个时辰才发作,舒舒觉罗氏还没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却见殊兰搂着肚子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我,肚子疼!”
德妃吓了一跳:“怎么了?还不快去请太医!”
事出突然,完全在舒舒觉罗氏的预料之外,她呆愣了好半响,想要将自己的手从殊兰的手里抽出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做到,殊兰仿佛是因为太痛苦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永和宫霎时就忙乱了起来,谁都知道如今的贤侧福晋的地位,生怕殊兰有一丁点的闪失,殊兰被扶进了内间,舒舒觉罗氏也只好跟着,只有她自己知道被攥住的手指甲里还残留着不少药粉,做贼心虚,即便知道别人是找不到她做了什么的证据的,她依旧出了一身的冷汗,自记事起,她大抵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被身旁的丫头嬷嬷挤来挤去,旗袍皱了,头上的步摇也歪了。
吴嬷嬷原本是跟着纳穆的,听得殊兰出了意外,老爷子就让吴嬷嬷先过来照看殊兰。
德妃焦躁的在内殿里来回走动,太医过来了也不让设屏风只道:“只要贤侧福晋无事,本宫重重有赏!”
太医忙弯腰应了一声,并不敢随意乱看。
吴嬷嬷到的时候太医刚刚诊完脉,摸着胡子缓缓的道:“是吃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物,动了胎气,所幸并不是很严重。”
德妃舒了一口气,转眼眼神刀子一般就射到了舒舒觉罗氏的身上,舒舒觉罗氏一惊,忙垂下头。
服侍在殊兰跟前的吴嬷嬷嗅到了几丝异样的气味,她神情自然的仔细分辨,眼神最终落在了舒舒觉罗氏的身上,还有舒舒觉罗氏被殊兰紧紧的抓住的手。
殊兰有什么样的本事她最清楚不过,她能嗅出来的殊兰大概早就嗅到了,应该是等着舒舒觉罗氏向里跳,这样想着她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嬷嬷是太后给的人,即便如今跟着殊兰在这后宫里说几句话还是很有些分量的,她看了一眼依旧握着舒舒觉罗氏手的殊兰,殊兰脸上还带着动了胎气的痛苦,宫女嬷嬷们紧张的侍候在一旁。
只要一个眼神,殊兰便明白吴嬷嬷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便好。
吴嬷嬷起了身在德妃耳边轻语了几句,德妃的脸霎时变得极其难看,就好像完美的面具有了裂痕一般,即便转瞬即逝,也可想而知她的震惊和愤怒。
舒舒觉罗氏还在试图挣脱殊兰的手,但殊兰动了胎气她动作大一些一旁的怜年就会哀求:“我们主子动了胎气,让侧福晋委屈了,您好歹在忍一会。”
舒舒觉罗氏笑的很僵硬,等她回过神内殿里不知不觉的已经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气氛似乎也有了些微的变化,不再忙乱到透出了几分压抑。
德妃亲自将舒舒觉罗氏的手从殊兰的手里抽出来,舒舒觉罗氏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一个陌生的老嬷嬷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指甲,用白净的帕子在她藏药的指甲上擦了一下,她的心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白净的帕子看上去还是先前的样子,老嬷嬷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嗅了嗅,朝着德妃点头,德妃在看向舒舒觉罗氏就已经不是简单的淡漠所能形容的了。
舒舒觉罗氏做出的这件事情,说小了是妯娌不合,说大了就是德妃教子无方,让兄弟相残,更何况这事情还有更多让德妃心痛的地方,舒舒觉罗氏代表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十四…..
德妃所想的只会更多,也因此她才会失态,握着帕子的手甚至在颤抖。
但不管如何处置,这事情只能私下里解决,绝不能闹大了。姜嬷嬷笑着请舒舒觉罗氏在一旁歇息,舒舒觉罗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下去的,她只知道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她辩解就会有转机的了。
德妃喝了几口温茶,调整好了情绪,又带上了温和的笑意,在刚刚喝完药的殊兰床边坐下:“这会可好点了?”
殊兰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让额娘挂心了。”
德妃垂眼叹了一口气:“怎的那会就抓着舒舒觉罗氏不放手?”
殊兰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吃进嘴里才觉察出有些不对,抓住了舒舒觉罗氏的手纯属偶然,但后来是真的嗅出了异样,所以才更加不敢放。”
给丑陋覆盖一层一碰就碎的华美外衣,虽然显得虚伪,却不可或缺,这件事情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就是一开始殊兰不吃葡萄,什么事情都没有,外衣依旧在,丑陋不显现,所有的人都维持着原有的关系。
听得殊兰开始并不知道葡萄有问题,德妃心里似乎舒服了些,她握着殊兰的手,默了默道:“舒舒觉罗氏自然是要处置,但这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若传出去对谁都不好,额娘的意思便是皇上问起也要说的婉转些,只说是吃了凉性的东西,闹得肚子疼动了胎气。”德妃见殊兰的眉头攒起,最后又加了一句,“私底下舒舒觉罗氏要怎么处置都是你说了算!”
殊兰也不单纯的就是为了要舒舒觉罗氏如何,她要帮着德妃看明白十四,她要德妃的心完全偏向胤禛。
殊兰垂了眼轻声细语又带着些怅惘:“又能怎么处置了她,到底会伤了我们爷跟十四弟的兄弟情分,也不知道我们爷知道了心里要多难受?”
她的话说的德妃心里也难受了起来,摩挲着殊兰的手:“好孩子,难为你一心一意的为老四着想,事情必定都是舒舒觉罗氏做下的跟十四没什么关系,你还是要多劝着老四跟十四亲的,他们两个都是额娘的命根子。”
德妃说的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她眼里甚至沁出了泪,握着殊兰的手越来越紧。
正说着,有宫女道康熙让人来问问殊兰如何,德妃忙打起精神又应付了一番,就是刚刚商量的说辞,只说殊兰贪凉,吃坏了肚子。
胤禛来的到也快,看过殊兰又看着她歇下,才跟德妃出了内殿。
德妃仿佛一下子就佝偻了起来,老了好几岁,站在屋檐下看着天,寂寥的说话:“…打十四岁进了宫…一抬头看见的天就总是只有这么大…当宫女的时候是这样做了娘娘也是如此…若不是因为有你们兄弟….额娘的日子该多孤独…即便你小时候并不愿意认额娘…如今想你当时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你们能好好的活着,能生儿育女额娘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她又想起了早逝的几个孩子:“这宫里的孩子活下来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你们都是额娘的命根,伤到谁都不行…”
可是孩子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心思,她到底是老了,做不了他们的主了。
胤禛有些沉默:“只要十四弟不做过分的事情,儿子必定不会主动去为难十四弟,十四弟是儿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儿子一直都记得。”
十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在没有谁比德妃清楚,胤禛愿意给这样的承诺已属难得,她即便想在要求更多,在看到胤禛脸上的失望的时候也都化成了沉默,不是胤禛做的不够好,是十四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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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将纳穆送到了德妃宫中顺便也看了看殊兰,责备的问她:“你也是个大夫,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
说是责备到也透着长辈对晚辈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