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了好半晌,声歌又回头看,却见冲过来的龙头水柱已经到达了挖开的鸿沟处,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地面剧烈震颤,连马都开始左右摇摆并不断尖声嘶叫。下一瞬间,水柱再次冲天而起,龙头上忽然立起两支巨角,一支朝着挖通的鸿沟泄了过去,另一条朝天上飞溅起来,然后向着低地缓慢流淌。声歌长长吁一口气,却见缩小了一圈的龙头停了一下,仿佛正在无声地对天长啸,忽然又一颔首朝着幽州方向疾冲。四下里发出一阵尖叫,声歌浑身发抖,声音也剧烈震颤:
“把四道城门都打开!所有人登上城墙,挤一挤,所有士兵撤回!”
一切都乱了,众人骑着马朝着城墙飞驰,眼看几名士兵奔入了洞开的北门,声歌用力打马也想要冲进去,忽然看见自己左侧一人一马乘着水流冲浪一样被卷进了城门。忽然感觉两条裤腿都被溅湿,声歌下意识地回头,身后的水柱正自后面朝自己扑过来。声歌啊地尖叫一声,却忽然感觉有人从城墙上荡下,自己被七手八脚地扯住了后领、胳膊和袖子,然后被人非常粗暴地扯上了城墙。
声歌跪在城墙上喘气,感觉腿非常软。再回头看,水柱已经荡得高过了城墙,马上就要扑到北门的城楼上头。声歌已经完全傻眼,两名妇女冲过来一边一个架起声歌就往旁边跑。
只听空的一声巨响,城墙开始左右摇晃,无数道肮脏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拍在了马面上。声歌趴在地上,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城墙结实不结实,盖的时候有没有人吃回扣。
正胡思乱想,城墙已经不受控制地左右荡漾起来,而且越荡越凶,越荡越浪。随着一阵轰鸣与抖动,城墙北门忽然被水流拍塌了,声歌只感觉自己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和破碎的城墙一起直接跌进了北门内,在一大道泥水的裹挟中跟着无数草木、砖石一起荡过了幽州南北向的大路。声歌看见幽州城的正中有个钟楼,过了钟楼是鼓楼,过了鼓楼是一大片坊市,虽然市集都没开门,但是一家店上挂着绒花的招牌,招牌旁边还坠着一支小绒花,旁边是一家不知卖什么的店铺,上头写着“冰碗”,看起来时夏天才有的零食。声歌感觉自己快被没顶了,而且四周都是脏水,呛了一口几乎等于喝了一口大粪。正恍惚,声歌忽然看见自己头上又是一道城墙略过,“大好河山”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从北门被冲到了南门?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忽然间声歌感觉不知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然后一大滩水从自己头上扑过去,世界一片黑暗。
过了许久,声歌发现自己正被两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人架着在一个小土包上控水,身边还站着几十个人,大家虽然高高矮矮,但是身上都裹着一层厚重的褐色泥浆,所有的人都已经没有发型没有面目没有年龄段,甚至分不出男女。一名侍卫想伸手拍声歌的脸又不太敢,显得十分踟蹰:
“夫人,夫人!”
声歌哆哆嗦嗦道:
“不准打我。现在啥情况?”
“北面城墙塌了一片。”
“然后呢?”
“泥水把南边街巷全扑了。”
“还有呢?”
“应该有人被呼死在泥里头,但是具体多少还不知道。”
“那水呢?”
“水都淌出城去了,还在向南边冲,但水流已经小了,应该到不了京城。”
声歌叹了口气,咚的一声又趴在了地上。几名百姓立刻将声歌从泥地里揪出来,声歌两腿癫痫一样不断发颤:
“快,看看泥里还有没有活人,整队把城墙先随便补上。给王爷递信,告诉他这边的情况。”
苻雍拍案而起:
“什么?!”
侍卫道:
“现在他们在清理街道,死了将近一百个人,城墙北侧破损严重,军营和百姓家的财物也有损失,府里也被泥泡了。现在他们正在努力抢救财物,城里物资供给有点问题,但可以慢慢转圜。”
苻雍脸色发白:
“那声歌呢?她孩子掉了?”
侍卫怪诞地看了苻雍一眼:
“夫人没什么事,孩子也……不是,夫人根本没怀孩子,当时局势不得扯这个谎罢了。”
苻雍愣了愣,又坐了回去:
“怎么不按套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