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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大陆。玄微宗,飘渺峰,有元婴修士正渡化神劫。
四方水灵气汹涌汇聚,云雾蒸腾遮天蔽日,惊雷滚动,白电如蛇疾穿过峰顶结界,直直窜入下方洞府之中。
这洞府本是一件洞天灵宝,防御力一流,劫雷经过层层禁制过滤,威力已消弭大半。
区区化神劫,又兼灵宝护阵,云瀿此番破婴化神本该万无一失,然而——眼下情况显非如此。
洞府之中极浓的水灵气翻腾不休,凝结成灵雾。却见乳白雾气中凭空显出一抹青衫的身影,款款朝水玉床上闭目盘坐的云瀿行去。
此时云瀿突破进境正到了关键时刻,紫府元婴眼睫剧颤,只待睁眼一举晋入化神境,然而千辛万苦方掀开一条眼缝,却被入目所及骇至震伤心神,喉间随之涌上猩甜。
“……师尊!”春芜君缘何在此!
只见青衫那人长发半束,长眉如远山黛,平日里冷色尽去,一双狭长凤眼竟显出几分桃花艳色来,眸光潋滟含情脉脉,懒懒斜睇过来那一眼,直教云瀿看得一痴,连功法也忘了运转,顿时一口心血喷出。
春芜君已行至水玉床前,忽尔勾唇微微一笑,伸出一手搭上云瀿肩,便俯身紧挨着坐下了。再轻轻一带,便将人揽入了怀中,另一手抚上云瀿面颊,缓缓摩挲,并以拇指为其揩去唇边血渍。
云瀿直直望入眼前人从未有过的柔和目光里,一面胆战心惊,一面却又忍不住沉沦其中——这是他的师尊,他暗中肖想了百年的师尊啊。他的师尊向来冷清自持如高岭之花,寂寂疏离如空谷幽兰,冰心玉质如雪湖清莲……眼前这一幕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或许正是因为长期以来苦抑的这一份“不敢想”,竟让他不觉滋生了心障,区区化神劫,竟演变出了心魔幻象!
而他,哪怕明知道眼前这人不过是扰他道途的虚假幻象,唯有一剑劈开方可重稳道心,他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是不忍,亦是不愿。
“乖徒儿,”春芜君单手扶住云瀿半边脸颊,垂首在他颤抖的唇上落下带着水汽的一吻,辗转片刻,温润的嗓音低柔发出致命的邀请,“……和为师双修罢。”
云瀿尚沉浸在方才那湿气氤氲的一吻里,乍听此言不禁心神剧震,反倒脱出那温柔蛊惑,倏忽间回过神来便惊出一身冷汗。该死!他竟从未知自己道心不坚至此,竟就甘于与心魔幻象耳鬂厮磨,意乱情迷,何其可笑!
亟欲挥散眼前幻象,却惊觉周身经脉一滞,竟是提不起一丝灵力。晚了么?云瀿愕然怔住,便眼睁睁地看着师尊不复清冷的俊美脸庞缓缓朝自己逼近,直至额头相抵,紫府相贴。
本体已然动弹不得,性命攸关,凶险至极。紫府元婴因极度惊恐而颤栗不休,却无法化神出窍,终究无处可逃。
此时春芜君元神已侵入云瀿紫府之中,不容分说便将云瀿元婴抱了个满怀。霎时间元神与元婴额面相贴,口唇相融,肢体交缠,神魂交混……这一刻云瀿只觉眼前白光阵阵,又似见千万火树银花,炸裂了半边天。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脑海中掠过最后一个念头:听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他云瀿自负天水灵根,且生来丹田自带剑胚,惊才绝艳一世,临了还是神交爽死的——虽然对象是心魔,倒也不错,不错。
洞府之中沸腾的水灵气渐渐止歇,水玉床上殒落的元婴修士再无声息。白雾散去,唯有墙角里一盆青荇草尚沾着湿润水汽——经过极纯的水灵洗礼,这小小的灵草迸发出勃勃生机,竟似品阶都提升了。
洞府外,飘渺峰,已是云销雨霁,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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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婴被心魔吞噬,按理说本该魂飞魄散才对,云瀿却发现自己再一次拥有了意识。
他是被冻“醒”的。说“醒”并不恰当,因为肉身还处在昏迷之中,而他甫苏醒的仅仅只是一道微乎其微、虚弱如风中残烛般的意念。
他完全不知自己眼下正处于何种境况,也无暇顾及——因为实在是太冷、太痛了。密密匝匝深入骨髓钻入神魂的这种冷和痛,是他此刻唯一的感受,让他明了他还活着,却也无法确信还能活多久。
或许这点微弱意识也是迟早要消亡的,彻彻底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好冷,真的好冷啊……
浑浑噩噩之中,他几乎以为自己又要陷入黑沉永寂的时候,忽然,似乎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紧接着,一缕令他倍感熟悉亲切的水灵力从手心穴位侵入他的经脉之中,并顺着周天运行趋势缓慢流淌起来。
周身经脉被这绵绵不息的水灵力温柔抚过,顿时便让饱受痛楚折磨的云瀿感到身心一松,连那浸透骨髓无孔不入的寒意仿佛也被驱散了一些。
贪求舒适的本能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更多的水灵力,更多的温暖……
如果云瀿此刻是清醒的,那么
', ' ')('他就会发现,他的意识当下寄居的这具躯壳并非是他自己的,而在他身旁对他施救的这人,却赫然与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又或者,施救于他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云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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