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渐渐地掉了,变得稀疏。
几个月前,她还拥有令人艳羡的容颜,转瞬间如同零落枝头的玫瑰,一点点地枯萎。
“陆洲,我想回家了,你看我,现在变得多丑。”她薅了薅头,手上又是一把头发。
陆洲放下电脑,静静地看着她,看到了她眼中宁静的哀伤。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于是立刻走到了她面前,捧起她的脸,亲吻她干燥的唇。
“不,别这样!”她感受到了他的情欲,但是她不想用这副残破的躯体面对他。
“我想要,宁馨,你是我的妻子,这是你的义务。”
“别!”她已经无力吐槽狗男人的“义务论”了,这垃圾男人就和义务过一辈子去吧。
男人不顾她的反对,扯开她的衣物,亲吻她干瘦的躯体,在骨骼隆起的身体上留下一串串绵长湿热的吻,那是她自己在清理身体的时候都不愿意看到的躯体。
“不行!”
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看到了这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自己的倒影,“宁馨,你是我的妻子。”
他将自己缓缓推入了她的体内,动作却十分小心,像是害怕惊扰到了什么。
这不是一场快乐的性爱。他们之间的性爱,有征服与被征服的,有肆无忌惮鞭挞的,有温柔似水的,有热情似火的,有冷若冰霜的,唯独没有过这样的绝望与痛苦。
他吻着她的唇,低声呢喃:“宁馨,哪怕是只有一点点机会,你好好抓住好吗?以后的事,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好好谈。”
她想答应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怕痛,除了挚爱的芭蕾,一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她无法承诺在那种痛苦与折磨之中,自己会不会失约。宁馨不是一个轻易失约的人,这点两个人颇有相通之处。
第二次手术之后,她已经无法继续在医院待下去了。里边消毒水的气味,随处弥漫着的死亡而压抑的气息,空白的天花板,亲属绝望的哀嚎……随随便便都能让她崩溃。
陆洲沉默了很久,终于允许她回家了。
每天写写画画,看看书撸撸猫,身体上的痛苦似乎可以减轻不少。陆洲也把办公室搬回了家中,随时适应她的需要。
那天晚上,陆洲把她推进房间里,抱上床安顿好,刚要离开,她把他叫住了,干燥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苍白瘦削的脸上只是微微一笑,跟他说晚安。
第二天是个难得晴朗的好天气,陆洲打算带她出门逛逛。房间里静悄悄的,他以为她还没起床,推门而入,就看见她坐在轮椅上,正面对着窗户,背脊挺得很直,安安静静地不知道在看什么,月半一反常态,没有蹦蹦跳跳,而是沉默地趴在她脚底下,爪子放在她的脚上。
“今天是个好天气,我带你出去走走。”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对他露出苍白而开心的笑脸。
他的脚步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前行。
“天还冷,怎么不带上毯子?”
他把毛毯盖在了她腿上,像往常一样吻了吻她的脸颊。
今天她化了妆,头上戴着假发,把头发盘得整整齐齐的,眉毛描得很美丽,脸颊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身上换上了一袭华美的旗袍,精致得一塌糊涂。
眼睛安详地闭着,她像是睡着了。
月半抓了抓他的裤脚,发出了细微的喵呜声,声音凄厉而哀伤,被他拎起来放到一边,无精打采地舔了舔爪子,胖乎乎的脑袋拉耸着。
他看到了小茶几上的纸张,被沉沉的钢笔压着,风从窗的缝隙溜进来,掀起纸张页角。
一份遗嘱,她名下百分之七点一的股份全让渡给他。她走后不要大办丧事,不发布讣告,让她安安静静地离开。骨灰安葬在父亲的墓旁边,闲杂人等不要靠近,一群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哭哭啼啼,她嫌吵,同时也不想让睡在旁边的老头太得意。
宁父爱热闹,她偏不让他得逞。宁馨是个小气且任性的人,她存在一点小小的心思,想在去见那人的时候,小小地报复他的失约。
他说过要看她幸福快乐一生,无论多少岁,都要把她宠成老公主,没想到那么早就散场了。
还有,希望陆洲能照顾好纪小姐,偶尔去看看她,别让她太过悲伤。纪小姐一生经历过太多悲欢离合,到了晚年也没剩什么亲朋好友,虽然性情阔达洒脱,自由不羁,然而白发人送黑发人,总归是一件打击极大的事。
一份离婚协议,她在一侧签下了歪歪扭扭的名字。“馨”字有些复杂,她写得似乎有些费力,笔画不成样子,最后干脆放弃了,直接连成一笔结束,像是一鼓作气,再而衰,叁而竭,终于放弃了这场漫长的长跑。
而另一侧,他的签名早已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多年,不曾见光,他以为她不会发现这份协议。
苍白的纸面上,夫妻二人的名字,分庭抗礼,中间是一大片空白,隔着山海遥遥相望,像是在做无声的告别。
就这一纸书信,便可以为两人纠纠缠缠的二十年画上句号。
他拿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又看了看她祥和宁静的侧脸,突然笑了起来,把手里的纸张撕碎了,随意丢在地上。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永远都是这样,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宁馨,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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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似乎就这样完结了也不错?重生……e…人生其实没有重来的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两个闷骚谈恋爱就是这样咯。
毕竟报社之作,留白也好。
我发现我也有写短篇的潜质。【思索.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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