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叫问题。张宝有钱,既然事情让他撞见了,哪有不管的道理。当然张宝觉得要价十贯的所谓“神药”是假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患者家属高三郎笃信这“神药”能救他娘的性命,张宝也就掏了这笔钱。
高三郎对张宝的仗义出手感激,而张宝虽然没打算挟恩图报,但出于关心高三郎的老母病情,还是跟着高三郎回了家,顺便还让张铁塔去找了大夫,一会好给高母确诊一下,省得叫庸医耽搁了病情。
无论多繁华的城市,都有贫民窟的存在。高三郎的家就在贫民窟里。张宝的出现,引来不少贫民窟居民的好奇。张宝如今是有钱人,虽然他自己并不在意穿着讲究,但跟仅仅衣能遮体的贫民比起来,那还是显得有些富贵了。
“家中简陋,怠慢公子了。”高三郎将张宝请进家,张宝也没进屋,就在小院里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三郎你不必管我,先去照顾你母亲,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等大夫来为你母确诊过后,再决定那个神药适不适合给你母服用。”
高三郎闻言一愣,“公子认为这药有假?”
“假不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世上没有能够包治百病的药。你忧心老母病情,难免就容易受小人蒙骗。还是找个名医为你母看看,确定了病情再决定用什么药为好。毕竟万一要是吃错了药,那可是有害无利啊。”
“那……那方才公子又为何要出钱替我买药?”
“因为你一心救母,那时听不进旁人的劝。你不用在意钱的事情,我叫张宝,城外有自己的庄子,城里有自己的买卖,十贯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也不用担心我是对你有所图谋,我帮你,只是念你一片孝心。”
屋里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让高三郎顾不上再跟张宝说话,道了一声失陪就进屋去照顾老母,坐着无聊的张宝看了看四周,发现有不少人正在朝着高家的小院探头探脑。正纳闷的工夫,高三郎出来对张宝道:“公子,我娘请你进屋说话。”
“哦。”张宝点点头,起身先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随着高三郎进了屋。高家的房子是一明两暗的布局,并排三间房,中间是作为正房,平时吃饭待的地方,而两边则分别是卧室,左边是高三郎住,右边则是高母住。
进了高母的屋子,张宝上前紧走两步,抢先施礼问好道:“小可张宝,见过高夫人。”
“张公子不必多礼,三郎,还不快给张公子倒碗水来。”高母吩咐儿子一声,高三郎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屋去烧水。
打发走了儿子,高母这才对张宝道:“事情老妇已经听我儿说了,多谢张公子援手之恩。”
“高夫人言重了,三郎是个孝子,我常听人言忠烈必出孝子之门,像三郎这样的人,我是很乐意结交的。”张宝微笑着答道。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高母如今虽卧病在床,但二目有神,而且张宝也猜到高母把儿子支走单独跟自己说话的原因。与其跟个傻子似的绕弯子相互试探,倒不如直接把话说开。张宝承认有心结交高三郎,原因就是高三郎是个孝子。
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越解释越解释不清。高母对张宝的回答虽然还有些心存疑虑,但好歹也不想刚才那样胡思乱想了。聊了会家常,高母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竟然就是前段时间在汴梁城内流传甚广的那个张宝。
小小年纪就懂得发家致业,更因为剿灭一伙马贼而受到朝廷的嘉奖,受封从八品的秉义郎,张宝的发迹在许多人的眼里那就是两个字,神奇。
“这里是高三郎家吗?”屋外传来张铁塔的大嗓门,张宝闻言笑着对高母道:“高夫人放心,是我让人请的来了。我这就让大夫进来为夫人确诊。”说完张宝起身出了屋,不多时,一个花白胡子的大夫被张宝请进了屋,后面跟着高三郎。
大夫姓陈,在汴梁城的民间杏林界小有名气,除了御医外,就数他的医术最高,当然他的收费也是最高的。在为高母诊断过后,又要过高三郎求来的神药看了看,闻了闻,不由冷哼一声道:“果然是庸医害人,得亏你小子没把这样给你母服用,要不然耽误了病情,你小子就等着哭吧。”
“这位大夫,可上回我娘服用了这药以后病情有所好转啊。”高三郎闻言不解的问道。
“那只是看上去好转了,实际上只是这味药里有一种药可以令人暂时止痛,这才让你觉得你母病情减轻,等到药效过了,你母的病情自然又复发了。”陈大夫对高三郎解释完,开始摊开纸笔写药方,同时告诫需要注意的事项。
“三郎,要不搬去我那里吧,你这里依我看不太适合养病。”张宝忽然想高三郎提议道。
正生闷气的高三郎被张宝这么一提议不由一愣,习惯性的去看自己的母亲,而高母则对高三郎道:“三郎,你是家里唯一男丁,此事由你做主好了。”
“呃……陈大夫,我娘现在适合移动吗?”
“养病最好还是住在一个空气比较流通的地方,你这里的确不太适合。只是不知这位公子家住哪里?”
“我家住在城外张家庄子。”张宝答了一声,又劝高三郎道:“三郎,你是个孝子,但终归是男的,做事难免笨手笨脚。搬去我那里老夫人自有人照顾,而你也可以跟着我义父练练武艺。”
“你义父是谁啊?”
“周侗啊。”
“周侗……就是那位御拳馆天字号教师?”高三郎听到这话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宝确认道:“你是张宝?”
“……老夫人,令郎这脑子没问题吧?”张宝扭头问高母道。
“这孩子是高兴的。他一直想要拜公子的义父为师,只是由于老身的拖累,一直没有达成心愿。”高母笑着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三郎,你要是拜了我义父为师,那我可就算是你的师兄了,不过是我,你上面还有好几位师兄哦。”
“呃……三郎见过师兄。”高三郎愣了愣,随即咬牙向张宝行礼道。
张宝乐了,拍着高三郎的肩膀道:“就冲你这声师兄,我就是撒泼打滚也要求义父收下你。”
搬家这种事对有钱人来说肯定就不叫事。而张宝如今恰好就是个有钱人,让铁塔去雇了一辆大车,高家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当,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打了个包裹,又抱了几床被子铺在大车上免得高母受颠簸之苦,高家母子就随着张宝出城直奔张家庄子。
一路上高母见张宝总是时不时的去看儿子手里拿着的家传宝枪,不由问道:“张公子对我高家的家传宝枪感兴趣。”
“老夫人,不敢当公子一说,您是长辈,叫我小宝就好,我还打算找机会跟三郎结拜为异性兄弟呢。”张宝闻言笑着说道。
“呵呵……那老身就不套了。小宝,你对那杆錾金虎头枪感兴趣?”高母也笑了笑,改口问张宝道。
“嗯,那枪一看就不是平凡人能用得了的。老夫人,高家祖上是干什么了?”张宝点点头,问道。
“高家祖上……三郎是开平王的后人。”高母听到这话脸上不由露出缅怀的表情,而张宝则是被吓了一跳。他这回真是捡到宝了。宋初开平王是高怀德,而高怀德的后人里最有名的那就是枪挑铁滑车的高宠。不过高怀德好歹也是开国功臣,他的后代怎么会沦落到在贫民窟里安身?
张宝的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释。高三郎的确大名是叫高宠,而他也的确是高怀德的后人,至于高家如今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那还要从高怀德那一代说起。高怀德是大宋开国大将,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高怀德在其中起了主要作用,为了感谢高怀德的忠心,宋太祖赵匡胤在成事后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了高怀德,也就是说,高怀德是赵匡胤的妹夫,这样的关系,足可以保证高家只要不是打算莫逆,那就能够一直富贵下去。
可人算不如天算,高怀德的大舅哥赵匡胤死得稀里糊涂,留下一桩永远无法解开的历史谜案,而上位的却不是赵匡胤的儿子,而是赵光义,赵匡胤的弟弟。
赵光义虽然不敢对高怀德怎么样,但想要让他拿高怀德当做亲支近派也不太可能。高怀德活着的时候还好,但等他一死,高家也就被朝廷有意识的开始“闲置”了。而在经过数代更迭以后,高家的人在朝廷上也就没什么动静了,住在汴梁的高家人也就只有高宠母子,守着高家的老宅度日。
只是老话说得好,屋漏偏逢连夜阴雨,大场大火过后,老高家留给高宠的也就只剩下那杆錾金虎头枪了。在汴梁城里无处投奔的高宠母子本想要离开汴梁去外地投亲,可高母却又在这时病倒了……
“老夫人,常言道否极泰来,三郎遇到了我,那霉运就不会来找他了。我会让他安心练武,将来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重振高家的门楣。”张宝向高母保证道。
“呵呵……那就有劳小宝费心了。”高母并不怀疑张宝的保证,虽然张宝比高宠大不了几岁,但高母知道,背后有当朝皇后做靠山的张宝想要给儿子谋个官职并不困难,即便不去求皇后,以张宝的财力,拿出一些来买个官也不是不可以。至于张宝是不是想要谋害他们母子,高母只是稍微一想便将其抛之脑后。
高家如今已经彻底没落,哪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心思去图的?张宝如今肯下力气帮助高家,恐怕真的就如张宝先前所说,就是看中了高宠的孝母之心,有意结交。毕竟在自己告诉张宝有关高家的家世之前,张宝就已经出手相助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世上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终归只占少数,大部分母亲还是关心自己孩子的成长的,而高母就是其中一员。她很清楚如今高家的现状,想要让儿子在日后能有所成就,高家如今就必须要依附他人。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与高家关系较好的人家如今混得都不怎么样,自家都顾不过来,也就别指望他们能对高家有所帮助。而那些朝中的新贵,对没有利用价值的高家也是不屑一顾。高母知道自家的孩子有潜力,但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啊,高母也不可能让儿子跟打把式卖艺一样去抛头露面,可以说张宝的出现治好了困扰高母多时的心病。
张宝有钱,这样一来高宠的衣食也就无忧,而张宝的义父是周侗,高宠若是拜周侗为师,那高宠的学业也就不需要再担心。高母毕竟是女子,高家留下的祖传枪法高宠虽然牢记于心,但若得不到名师指点,终究难成大器。
现在高母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张宝跟高宠的关系更近一步。而张宝随口说的想要找机会跟高宠结拜的话无疑给高母提了个醒,让儿子与张宝结拜为异性兄弟,那样一来张宝就不会不关心高宠的未来,至于以后如何报答张宝,高母相信等到高宠出人头地的时候,这种事很好解决。
等到张宝一行人回到张家庄子,前来迎接张宝的管家张福看到随张宝回来的人后不由一愣,“老爷,周老爷没跟你一块回来?”
“啊?我没见到义父啊,他老人家去城里找我了?”张宝也是一愣,赶忙问道。
“是啊,周老爷的两位师弟昨日前来拜访,今早周老爷就带着他的那两位师弟进城了。”
“师弟?”张宝想了想,想起昨晚遇到的那两个大汉,敢情是自己义父的师弟,也就是说算是自己的师叔……呃……好像自己跟师叔头回见面就骗人家了,义父不会是要替他师弟找自己算账吧?
“福伯,我义父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他心情如何?我是不是要躲躲?”张宝将管家拉到一旁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