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觉醒来发现屋子里似乎少了一个人的迹象,沈尽欢以为是自己睡懵了,对昨晚的惊心动魄全当是梦一场,待洗漱完之彤给她梳头的时候,才被告知了昨日之事都真实发生了。
但后一想,阿炎此番也是情理之中,宫里的眼睛多,要是被发现了,陆生良被司刑司谈话之前肯定会把她先脱一层皮。
陆生良回府的时候,看见姬坤的手下拖了具黑衣人的尸体往司刑司去,燕帝那儿消停了也就没事了。
沈尽欢不明白的是阿炎为何从边疆回来,又去招惹了东宫。
以阿炎的身份,怎么都不可能和宫里搭上关系,这次居然敢挺而走险,实在是看不明白。
陆生良早膳的时候说要把剩下的耳室赶工计量出来,让沈尽欢自己打发时间。她想了半天,决定回尚书府一趟。
封官后身份特殊,开了年还没有回去过,去年倒是回过两次,都是端午、中秋的时候沈丹青派了马车来接的。
身为少令,也不是说出去就能出去,只要住在少府里,就是陆生良的弟子,做事还是要走规矩。
“让阿清带你出去就是,那些烦糟糟的东西我才懒得写。”陆生良站在桌前举着舆图看,侧着头和她说道。
“多谢师父。”沈尽欢颔首,眼珠子一转又道,“妃陵头位主子是忠惠妃娘娘,金身刚下去,温明就塌了,耳室里的悬镜也掉下来碎了,徒儿昨日留在那儿把看到的那几位考工,都处理妥当了。”
沈尽欢立在那儿不卑不亢地,等着陆生良点评。
陆生良默了一会才道:“忠惠妃的生辰不好。”
沈尽欢不语。
“忠惠妃的耳室就当没造过,拿土填了吧。”陆生良仍举着舆图半眯着眼看的仔细。
沈尽欢福身应下。
她说的“处理妥当”其实就是不留活口。最终那些人都是要留在帝陵里头,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往帝陵里头添些生气,就当祭拜山神,免得天子躺进去受罪。
刚要退下,又听陆生良道:“昨儿晚上,皇帝亲口点名要你参加这次春宴,以少府少令的身份......”
沈尽欢等着后面半句,陆生良迟迟没说出口。
“徒儿知道了,不会给师父丢脸的。”沈尽欢微微一笑。
“我和皇帝说了,官服穿在你身上丑,姑娘就要有个姑娘样子,那天便着裙裳吧,让你阿爹阿娘看着也欢喜。”
“好。”
不知怎么会感觉如鲠在喉,让她很是难受。
“少掺和宫里的杂事,免得引火上身。”陆生良绕到桌后将舆图铺在桌上,若无其事地看着她道。
面对陆生良的含沙射影,沈尽欢心中并不坦荡。
坐上离宫的马车,沈尽欢还在斟酌陆生良刚才说的话。
王伊妍从不跟着他们出门,本来就不爱多说话,进了少府便安安稳稳跟着阿晖在药房做事,顺带学点东西。
之彤和阿肃跟在车边对视了一眼,出于担心,之彤上前小声问了句:“陆大人和姑娘说什么了?姑娘看起来不高兴呢。”
沈尽欢回问道:“军师离开的时候,你们可知道?”
阿肃接了话:“天没亮走的,看他一身伤走路都不稳。”
之彤问道:“怎么了?”
沈尽欢低声道:“许是我多虑,总觉得昨日之事被人看见了。”
阿肃闻言道:“要是被发现了,今日一大早禁军就该将少府围个水泄不通了。”
沈尽欢叹了口气道:“那可不一定,宫里的探子比狼都多。”
“既然军师都来了,怎么没有少将军的消息?”之彤百思不得其解,“偷偷摸摸的,难不成这次在宫里闹了反贼?”
沈尽欢笑出声,李家的手臂可伸不到这么远,再说,宫内的事情压根轮不到李家插手。
可置于为什么阿炎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儿,大家谁都是云里雾里。
尚书府大门开的当当响,管家一早就在门口探头望,沈尽欢一下马车就被迎了进去。
四年前赫家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和沈家再无来往,沈丹青再不用逢到赫莲祭日就去江南布施。
唐氏走了一年后,崔氏和沈恪也相继离世,沈月婉生死不明,沈家也无一问津,施氏现在正式成了沈家的大长辈。
沈尽欢先去斋心院看了她,施氏再无当年的神采,现在坐在太师椅上,就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尚且挺直的背也弯了下去头发全白,皮肤松弛......每做一个动作都要底下两个丫鬟扶着,笨拙不已。
短短四年时间就变成这样,不禁令人唏嘘。
施氏抿着嘴巴,伸出干瘦的手招她过去,沈尽欢近前去磕了头,像小时候那样伏在她膝盖那儿,哪知外头宽肥的褂子看着端正里边的腿跟竹竿似的。
施氏触了触沈尽欢的鬃发开口道:“三丫头,快起来。”
沈尽欢一起身,施氏就伸手抓住了她腰间的令牌,哆嗦着念出羊脂玉上的字样。
“欢丫头就是本事,沈家的子女都像你这样就好了,真是恨他们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