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一声春雷轰响而至,给帝都蒙上了黑纱。
沈尽欢忍着一口气回到房间,二话不说就把门死死关上。陆生良紧跟过来,吃了闭门羹,在外头气道,“为师有没有说过,不要去管沈家的事,那不是你能插手的。”
房门被拉开,沈尽欢一脸愤恨地问道:“师父早就知道圣上给沈倾宁赐了婚,为何不告诉我?”
陆生良叹息:“告诉你又有什么好处,你看看你今日所作所为......”话没讲完,沈尽欢就将门重新关上。
“沈家的事你早管不了了,你阿娘今日拿鞭子赶你走你还没数吗?!”
“我就这么一个姐姐了。”门再次被拉开,沈尽欢看着他道。
“你一个姐姐,那你把她绑在身上啊,你又没那本事。”
“师父你告诉我,到底是陛下下的旨,还是太子去要的?”
“我才不告诉你,告诉你你要去闯祸我还得担着。”陆生良把手插进袖管里,别着头道。
“师父放心,我绝不拖累你。”沈尽欢给他吃定心丸。
陆生良眉头一横:“你敢!从今日起,你要是敢踏出少府半步,看我不教训你。”
“我没有做错。”沈尽欢声音微哑。
“你就是错了!还敢带着沈倾宁跑,你可知她今日要是跨出那门槛半步,沈家上下几十个人头都要被砍喽!”
陆生良动了怒,“我还把话放这儿了,你是我陆生良言传身教的徒弟,是少府的人!你今后要是再敢掺和尚书府的破事,你就别叫我师父,我没你这个徒弟!”
陆生良袖子一甩,转身停住又背过去,对门边的阿肃之彤道:“给我好好看着,不许她离开半步!”
“是。”之彤和阿肃为难地点头道。
沈尽欢心头一紧,全身被抽干了力气靠在门边,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切,总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没有预料,所有的事都变得不受控制,无论做什么都处处碰壁。
邵尘像在她身上长了眼睛一样,监视着她的动作,阻止着她的计划。
沈尽欢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下了半夜的雨停了,她决定回尚书府偷圣旨。
就当沈尽欢一身夜行衣翻过墙,朝天门后就涌出大批禁军,将她团团围在墙边。
“这么晚,沈少令要去哪里?”
邵尘从门后走出来,身上有被微雨打湿的痕迹,一看就知道等候多时。
沈尽欢握紧了拳头不看他。
邵尘走到她面前,伸手掰过她的脸,“让本王猜猜......少令,想去偷圣旨?”声音淡淡的,全然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沈尽欢惊恐地看着他。
邵尘十分满意,将她的下巴捏的死死的,狠狠道:“放肆!”
沈尽欢瞪着他:“放肆?殿下带人堵在少府门前,就不放肆了吗?”
邵尘看着她怪异的笑容,指尖越发用力,手背上青筋爆出:“你最好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沈尽欢从他眼里看不出一点半点温善,那眼神穿透她的瞳孔看到她的心。
沈尽欢仿若未闻,“太子这架势,是准备没有证据就乱抓人?”
二人对视着,都没从对方眼中看出让步。
“沈尽欢枉顾宫规意图擅闯内廷,押入司刑司受审。”
君主要罚一个臣下,费不了什么脑子。
“殿下这么讨厌我,何不扣个谋逆的罪名直接杀了我?”沈尽欢笑道。
邵尘默然,心想要是能狠下心,兴许也挺好。
不过取她性命,只在一念之间,自己能不能过得了那一关还未可知;唯有诛心,才能将那缕似有若无的杂念消磨干净。
“要本王杀你,你还真不够资格。”
邵尘松开手,看着沈尽欢通红的下巴,心中一揪,再对上她冰冷的眸子,瞬间感觉自己掉入了一境深渊。
之彤才离开一会儿,沈尽欢就跑了,南楼上一眼就看到府外的火光,心想大事不好,连忙跑出府去,真看到邵尘掐着沈尽欢。
之彤跪在边上哀求,一面求一面磕头,额头和砖石碰撞出“咚、咚”的声音,没过十下,额上已经拱出了大包和血。邵尘充耳不闻,静谧的环境下,每一声“咚”都扎实地锤在在场人的心头。
“贴身婢女就跟着,打完板子好把人拖回来。”
邵尘垂下眼,朝人群后走去。
沈尽欢不是没有受过司刑司的板子,只是这一次,刑司落下的每一杖都打在她的大腿根上,身后传来的阵痛让她时刻有晕死过去的冲动,但每一次都痛的她连晕过去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敢闭眼,生怕闭上眼会觉得委屈,会掉眼泪,她不想哭。
心里一下一下数着,直到第二十五下的时候,板子停下半空中被叫住,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开始大肆的出汗发烫,腿骨上的痛感散布全身,疼的她脑袋发蒙,间接性全身发颤,而每一次颤抖都会牵动痛处,更加生不如死。
风宁是监审官,她被沈尽欢咬着牙不要命的样子吓得后背发凉。在刑房打过板子的,上至三品官员下至末级宫女,每一个趴在上头的挨不过五板子要么晕厥过去,要么招认罪过。风宁第一次看见这样耐得住的人,还是女子,她也上过刑凳所以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沈尽欢这么清醒。
这次眼瞧着是动了恻隐之心。
“行了,三十大板满了,把人送回去吧。”风宁担忧地看了一眼趴在刑凳上不能动弹的沈尽欢,提笔在审讯簿上写了名字。
沈尽欢躺在那儿,连呼吸一下全身都会猛烈的颤抖。她两眼无光的看着从刑房外越来越近的光亮,凌乱的头发覆在她有些脏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