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这才从她唇上移开手指,沾了她口脂的地方痒痒的,他轻咳了一声,缓声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也不必觉得歉疚,我并不在乎你在陛下那里做了什么。”
曲筝又是一愣。
“曲筝筝。”他眼若两汪春水看着她,声音变得温软绵长,“我只在乎见剩下的时间太少了。”
曲筝眸光轻晃,避重就轻的道,“可是那件事,毕竟伤害了你。”
谢衍摇头,“这点伤害同我曾经带给你的相比,不值一提,况且也不一定会真正对我造成损失。”
曲筝却不这么认为,小声道,“一码事归一码事。”
谢衍看着她低到几乎要扫着下眼睑的长睫,没有继续劝说,仿佛他越显得大度,她心里越愧疚。
“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弥补。”他突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怎么弥补?”曲筝下意识问道,问完心里又怪怪的,有一种被诱入圈套的感觉。
谢衍看到她乍然而起的警惕表情,忍不住闷笑一声,颇有一种得逞的样子。
曲筝还来不及皱眉,就听他道,“今日陪我一天。”
女人的直觉果然很准,曲筝两世为人,还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浮浪的言语,脸红到耳根。
谢衍目光一凝,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垂眸觑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不过是让你今日陪我在京城四处走走,你想到哪里去了,嗯?”
曲筝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只是耳根更红了,轻嗔着转过头,不想理他。
怕吓跑了她,谢衍薄唇紧抿,忍住笑意,放低姿态哄她,“好了,是我说话不严谨,我向你道歉,那么,现在可以答应跟我走了么?”
恰在此时,影壁后面的马路上传来绣杏的声音,“姑娘,马车过来了,你在哪里?”
谢衍眼睛定定看着曲筝,期待她的答案。
曲筝薄薄的面皮红了又白,挣扎几许,推开他挡住自己的胸膛,低头走出了影壁。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谢衍泄气,背抵着墙,她终究还是厌他的,而那个要求看起来就像痴人说梦了。
他颓然闭上眼,任凉飕飕的风从胸腔刮过。
“公爷这是反悔了么?”
一道沁耳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衍睁开眼,看到那姑娘去而又回。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一开口喉头却沙沙的,“我以为你走了。”
“我平白无故消失一天,总得和府里的人交代一声呀,”曲筝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眼睛却闪过一丝狡黠。
谢衍反剪双手,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这姑娘睚眦必报,纯心报复他呢。
*
谢衍嘴说让曲筝陪他,照顾的却是她的喜恶,俩人刚在马车内坐下,就问,“马上要离开京城了,你有没有什么是特别想吃的想玩的?”
曲筝歪头想了想,虽然两世加起来她在京城待的时间不算短,对这里却依然很陌生,好像没有什么是特别留恋的。
除了前世文情偶尔给她带的一种饮子。
她试着问谢衍知不知道,“我记得京中有一种甜茶,掺了熟牛乳和蔗浆,另配了鲜果丁、椰子酪、糯米丸等辅料,很是鲜甜好喝,就是不知道哪里有售。”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觉得自己就是多余问谢衍,他可是出了名的饮食简单,光听这一堆就头皮发麻,怎会留意哪里有售。
谢衍安静的等她说完,撩开车帘对跟车的文童道,“去平定坊。”
曲筝心里纳闷,他这是知道地方还是懒理她的要求?
马车很快在平定坊最深处的街市停下,曲筝钻出车厢,看到谢衍站在车厢旁,伸着手等着扶她。
她顿了顿,一手撩裙,另一只手微微搭在他的腕部,轻盈的下了马车。
既没辜负他的好意,又避开了肌肤的碰触。
再一抬眼,就看到余记茶铺的牌匾,她仿佛是不敢相信谢衍找对了地方,转过脸疑目看他。
谢衍颇骄矜的点点头,进去找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才道出真相,“余妈妈的丈夫当年在公主府喂马,后来听说长公主去边关打仗,为了让她□□的坐骑不掉膘,主动要求跟着王师一起去边关,后来...”谢衍说到这里停下,眉心微动仿佛说不下去,半晌才道,“后来的事你也听说了,丈夫去世后,余妈妈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开了这间茶水铺子,公主府的人都是这里的熟客。”
曲筝哦了一声,文情也是在公主府长大的,前世陆秋云回京之前,他和她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他才会偶尔发善心给她买一份?
那厢,余妈妈听说谢衍来了,亲自出来迎接。
她年俞四十,长年的操劳让她比后宅的那些贵妇人看起来老一些,但她两眼熠熠生光,比同龄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这就是女子自食其力带来的底气。
她身上自带令人亲近的气场,笑眯眯问曲筝想喝什么的时候,曲筝几乎没怎么扭捏就点了牛乳甜茶加生椰酪和血糯米丸。
余妈妈惊奇的看了她一眼,“这位小娘子看着面生,没想到竟知道我家牛乳甜茶的最佳搭配。”
曲筝但笑不语,眼睛弯出了两瓣月牙。
问完曲筝,余妈妈转脸看向谢衍,语气亲切道,“公爷呢,还是清茶一杯?”
谢衍这才回神,淡淡将目光从曲筝脸上移开,随意道,“可以,另外再给我配几片陈皮。”
余妈妈道了一声“好”,而后去后厨准备。
曲筝趁着这会子的功夫四处环顾,才发现这间店作为茶水铺子不算小,周围稀稀拉拉坐了将近一半的人,难怪能供养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