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不用继续往下背,被折磨了整整六日的祁子臻总算长舒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听宁清卫讲祭祀时需要注意的事情。
其实这些注意事项也都很寻常,大抵就是要保持祭祀过程中的庄重与肃穆,还要注意在祭祀台上时要保持装神弄鬼的神秘感,多挑些吉利话来说之类的。
祁子臻听得认真,等宋尧旭端着小糕点再出来时,就见原本沉闷的气氛已经活跃起来了。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将简单的小糕点放好,顺便还让崔良把茶水茶杯拿出来摆在桌子中间,笑着说:“正好都休息一下吧。”
不用受背书摧残的祁子臻重新升起了对于甜食的极大爱好,虽说神情始终没多大变化,但眸底闪烁起的光亮明显表露出他此刻心情不错。
见状宋尧旭就知道多半是宁清卫说不用继续往下背了,轻笑了一声,拿起茶壶满上三杯茶水,随后坐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一道享受这难得悠闲的时光。
下午斜斜的暖阳散落在庭院一角,正好笼罩起围坐在一块的三人,悠然铺开一副温馨画卷。
途中三人随意聊了些日常的话题,宋尧旭忽地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问宁清卫:“对了国师,这一次祭祀所需物件可都确认上报了?”
宁清卫拿起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看了眼祁子臻后淡定地继续,轻抿一口才回答:“也许吧。”
正在一口吃下一小块桂花糕的祁子臻对上他的目光,总觉得他似乎很有必要找个时间去检查一下。
宁清卫没有让话题在这上面停留太久,没多会儿后又说:“祭祀当日所要穿着的服饰差不多做完了,我今夜让守卫送过来,你记得试下是否合身,趁着距祭祀典礼还有两日,再改还来得及。”
相对与背书来说,试衣服这样的活动实在不能更轻松,祁子臻很随意地便应声下来。
然而到了夜间试穿的时候,祁子臻静静地看了床榻上的衣裳大半晌,最后决定抱着厚重的衣裳冠冕去敲宋尧旭的门。
为了突显祭祀典礼的庄严肃穆,身为祭祀者的他所需穿着的服饰十分繁复华丽,以至于从未穿着过如此复杂礼服的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穿。
而宋尧旭身为太子身份尊贵,又时常会有重要场合,或许能提供些帮助。
宋尧旭看着站在门口抱了一堆衣裳的祁子臻,稍稍也有些头疼,半会儿后叹口气说:“祭祀典礼的服饰堪称最复杂的,我也无法担保会穿。总之你先进来罢,我们试试。”
祁子臻乖乖点头,抱着怀中的东西跟在宋尧旭身后。
此前祁子臻虽时常到宋尧旭房中敲奏石琴,但向来止步于外室,这回还是头一次到内室中去。
他一路跟到内室与外室相接的垂帘门处,原本走在前边的宋尧旭在这会儿停下脚步,替他将垂帘拨起来。
祁子臻低声道了句谢,走进去后小心地打量了一圈。
宋尧旭身为是太子,卧房内的布置精致古朴,所用木料装饰皆为上品,雅致而不奢华。
在内室的小角落,还有一个精美的香炉架子。细长铁杆上宛若开出一朵银白色的重瓣太阳花,“花蕊”上悠然飘荡着几率白雾,浅浅晕出一抹熟悉的兰花味道。
祁子臻垂眸敛下思绪,听宋尧旭的话将怀里的东西径直丢到床榻上去,然后乖乖在一边站好。
宋尧旭上前简单翻看了一下,大致理清楚里外关系后拿起一件明显穿着在最里边的亵衣,轻咳一声递给他:“先将这件换上罢。”
他面色平静,点点头后自然地当着宋尧旭的面开始动作,接着便见宋尧旭拿着衣服,尽可能从容地绕到了他身后。
祁子臻只着下装,将手中衣衫搭在一侧的屏风上,身后的琵琶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突出,更显瘦弱单薄。
缱绻暖黄打在他的后背,幽幽地映着大片白皙,唯独在琵琶骨下突兀地横亘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宋尧旭看见那道伤疤,甚至顾不得原本的心绪,诧异地而又心疼地问:“子臻,你背上这道伤……是怎么回事?”
祁子臻闻言也愣了一下,脑海中蹦出了一段年幼时的回忆。
不到五岁的小孩在雨雾笼罩的早晨,费尽千辛万苦爬上一棵开满梨花的树,却在伸手想折取一枝梨花时脚下打滑,仰面直直摔落,还不幸被尖锐的木刺割破后背。
——那是以前的“他”所经历的。
因为伤在后背,平日里祁子臻不曾在意过。如今听到宋尧旭提起,恍惚间仿佛能回想到当时悲伤之中深深的刺痛。
他听到宋尧旭语调中浓浓的关心与担忧,微微低着头,任由卷翘的眼睫在眸底打上一片阴影,轻声说:“是娘亲下葬后的第二日,我记得娘亲喜欢梨花,便想折下一枝梨花树最中间的梨花。
“当时在下雨,树上很滑,我不小心就从树上摔了下来,还被树刺割伤。”
听到这里,宋尧旭已经忍不住走上前,伸手轻轻地抚上那道浅白的痕迹。
祁子臻感受到靠近他身后的温度,又继续说:“后来我是在一位农户家中醒来的,他正好上山捡到我,尽可能地帮我简单处理过伤口。
“再后来,我回到祁府,祁源没有过问任何事情,只是告诉我不久他将迎娶一位新妻子,让我搬去祁府最角落的小院子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