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渊学宫修行的时候,他去三清山找过不少次俞音他们,俞音和秦霜寒整天腻在一起,他大多数时候想找的都是俞歌。清寻真人成日板着一张脸,从来就没有见过笑脸,好在清寻真人养出的三个徒弟,没有一个像他。
俞音取出一块身份令牌,递给纪飞雨:“这是前不久我们在师父的卧房里找到的东西。”
那块被火燃去一角的令牌上,刻着百里寻三个字。
“百里?”纪飞雨皱眉。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可以了解一下。”俞音道。
“什么?”纪飞雨问。
俞音:“秦霜寒是妖族。”
“啊?你身边为什么那么多妖族。”纪飞雨明显一愣,有些难以置信,震惊中端起桌上的茶水试图喝口水压压惊,“等等,他是妖族,难怪他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可二十年前在你死后,秦霜寒也……”
纪飞雨认为,俞音身边的人,有俞歌是妖族的先例,那么秦霜寒是妖族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顶多会有些惊诧罢了,然而俞音又开口了——
“还有一件事……”俞音指了指身边面无表情打量着纪飞雨的北逍,有点艰难地开口道,“他,是秦霜寒。”
似乎是为了配合俞音,北逍冷漠地点头,十分不情愿地开口,冷冰冰道:“对,我是。”
纪飞雨咽了一半的茶水哽在了喉咙里,差点没被呛死,剩下的半杯茶水被他不小心泼在了鸽子芸芸的头顶上。
“你找死啊。”芸芸奶声奶气道,顺便抖了抖翅膀,抖了纪飞雨一脸小水珠。
纪飞雨顾不上咳嗽,捧起鸽子,小心翼翼地抬袖给擦了擦。
俞音:“……”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不过他刚得知北逍身份的那会儿,反应似乎也不比纪飞雨小。
身边的人,不知道在自己死后,经历了什么,完全变了一番模样和性情,不仅纪飞雨,连他自己,当初若不是落英剑的剑气,也无法辨认出北逍的身份。
“你还好吗?”俞音好心地问。
纪飞雨不太好,这位妖族尊主他打过不少次照面。纪飞雨知道妖族的尊主叫北逍,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怪东西,当年直接把半死不活的九婴扔出了妖族的皇城,这位尊主脾气不好,原形不明,人族和妖族都害怕他。
自从这位尊主养成了手动拆迁人族房子的爱好以后,几乎每年花月节,他俩都要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在废墟中大打出手,纪飞雨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妖族尊主行事如此诡异,毫无规律可循,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妖族这位传闻行事疯癫,狂躁起来逮谁咬谁的尊主,会是当年那个始终跟在俞音身后带着黑白色恶鬼面具的少年。
很多认识俞音的人都觉得,秦霜寒对俞音的态度太恭敬,就像是俞音的剑侍,可纪飞雨知道,俞音始终都把秦霜寒当做家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远比外人眼中所见,要近很多。
重生回来后的俞音,成天和妖族尊主搅合在一起,纪飞雨是知道的,可他不像毓秀和沈云央那般如临大敌,毕竟他和俞音自二十多年前在南阳夏家门前分道扬镳开始,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俞音要做什么,那是俞音的自由,他不关心,也不干涉。
他不是没有疑惑过俞音和妖族尊主的关系,考虑过很多可能,也听过不少难以入耳的传闻,却从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不过有时候纪飞雨也会想,若是当年那些事情没有接二连三地发生,俞音和秦霜寒没在后来的混乱中惨死,如果他没有因为内心的隔阂和跨不过去的那道坎,对某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他和俞音之间的关系,是会在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中逐渐被弥补,还是在二十年的隔阂中越走越远。
可如今再想这些,都不再有意义。
不论如何,纪飞雨都知道,是当年沈云央的贪婪,和他自己身为旁观者那种犹疑不决的态度,把俞音逼上了无法选择的结局。
秦霜寒大概也一样。
他后悔过,可后悔一文不值,俞音大概不稀罕,他自己也不稀罕。
纪飞雨忽然意识到,如果说妖族尊主是秦霜寒,那他的很多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当年妖族尊主毁掉人族圣殿,是因为烈阳殿是俞音……
俞音原本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却发现纪飞雨陷入了少见的沉默之中,连着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复杂,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俞音不得不开口继续道:“因为要提及当年的事情,所以不得不告诉你北逍的身份,你应该知道,当初我十岁的时候,曾经只身一人潜入妖族的琴州,在那里我带回了一只妖,就是后来的秦霜寒。”
时隔多年,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俞音眼前出现的,又是那个落在他剑刃上的黑色小妖,目光中不知不觉地全是温和。
纪飞雨是第一次听俞音说起这段过往,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我被我师父胖揍了一顿。”俞音没好气地瞪了北逍一眼。
这下连北逍的眼睛也弯了弯,好像在回想当年的场景。
纪飞雨:“……”要不是真的想了解从前的事情,他现在真的不太想呆在这里。
“问题就在这里。”俞音坐直了身体,“我以为师父揍我是因为痛恨妖族,因为从我很小的死后开始,他就不让我同任何人结下因果,但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有一日我和秦霜寒一起,从京郊捡回了俞歌,结果发现俞歌也是妖族,我以为自己又要挨揍,师父却留下了俞歌,当初我以为他对我绝望了,所以破罐子破摔,但现在我觉得并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