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行吗?我有点怕……”
傅婉微微挑眉,看了沈栀一眼,沈栀脸上的表情也是颇为意外。
“临仙阁开张两年,声名就这么大,背后可能有人啊,到时候报官,咱也见不得好处啊……”
“管这么多干嘛,按少东家的吩咐做就是了,真出事了,少东家还能不保咱们?”
“可要是被发现……那个芙蕖可不好惹……”
沈栀和傅婉对视一眼,再看前头牵引的侍女,侍女步履稳稳,神情淡淡,替沈栀她们推门时脸上的笑意依旧恰到好处,全然一副没听见的模样。点了菜后,人也是极有眼力地退下去了。
沈栀终于得了空,卸了满头的钗环,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傅婉往外探了探头,看到那人是真走了,才回来坐下。
“沈姐姐方才也听到了?”傅婉的声音小小,似是怕被旁人听了去。
沈栀原本没上心,这会儿听傅婉提,心思一转,觉得她可能知道些什么,便道:“听到了。”
傅婉继续悄声道:“方才那姐姐就是芙蕖,临仙阁的掌柜。”
打别人主意,还被别人听到了,沈栀忍不住开始同情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少东家能不能保得住他们。
“他们这些做买卖的也太大胆了,这等阴损招数都敢用。”傅婉有些愤愤不平,“临仙阁的牌子是翰林大学士亲题,这么大的名声他们都还敢胡来,也不怕真的见官。”
如今的翰林大学士是张乾,张乾是宣德五年的状元,又是中书右丞张则正的嫡子,父子二人在朝中皆算位高权重。
沈栀从前最常听沈汉鸿说起的便是这位中书右丞,听得最多的就是张则正是个铜臭人,表面上引经据典洋洋洒洒,背地里抱着算盘睡觉,在吏政上多有建树,也多为士大夫不齿,京中太学生多笑张则正的策论里尽是商贾的钱心眼。
不过也难怪,张家几辈以前全是行商,到了张则正这儿,才出了一个读书人。
“我道他们是知晓的,就是胆子大罢了。”沈栀一句话意思藏得深,表面上听是就事论事,可往细里想,便能听出沈栀暗指闹事的人来头不小。
傅婉自然能想到来人来头不小,但她却不会觉得沈栀话里有话,她还当她这个准嫂嫂是前世那个没心眼、好欺负的小鹌鹑呢。
京中的生意城东刘家做得最大,城东刘家是沈栀二伯母的母家,刘家仗着沈汉鸿在京中吃了不少红利,眼见的胃口越来越大,见不得人分一杯羹了。
“京都富贵迷人眼,权势利禄迷人心啊①。”傅婉敲了敲桌案,端出一副教导的模样,想劝沈栀离沈家二房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顺道再说一嘴那刘氏和沈静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话音一落,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响,几道雄浑的声音交错响起,隐隐迫人。
傅婉还端着太学夫子的架势,陡然听到声响忙缩了头,灰溜溜地跑到沈栀旁边坐下,动作俏皮又可爱。
四人安静了一会儿,都想听听动静,可外头安静得很快,还未等她们说什么,敲门声便响了。
芙蕖姑娘一身粉色对襟流云裙,鬓边一只芙蓉花,步履干练轻快,侍女上菜时,芙蕖把一盏玉壶放在八仙桌上,温声开口:“今日店里出了点状况,冲撞了两位贵人,怠慢之处,还望两位海涵。”
“这果子露是后厨新做的,京中的小姐夫人们都很喜欢,两位小姐尝尝鲜,就当芙蕖给姑娘们赔礼道歉了。”
“掌柜姐姐太客气了,我们听曲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傅婉最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了,吟吟道谢,同芙蕖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让如月把人送出去。
又是确定人走了,才回过头来,边喝果子露,边继续同沈栀说话:“临仙阁起来这么快,很难不让人想到张家啊,那大匾就更明显了……”
沈栀点了点头,她们坐在窗边,刚巧能看到楼下的状况,她微微抬首道:“你看。”
只见芙蕖带着人站在回廊拐角,几个粗布小二在两个黄脸锦袍的公子上摸摸搜搜,没一会儿就搜出了几个小本和几个桑皮纸,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人就被带走了。
似乎是有所察觉,芙蕖往上瞧了一眼,看见两个倏然离开的脑袋,嘴角很轻地笑了一下,叫众人都散了,芙蕖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才往二楼去,转过几道弯,轻声敲门。
“主子,人带走了。”
里面只应了一声,她了然地识趣退下。
人走之后,里头传来一声轻笑:“你这生意倒是做得大,都有人来闹事了?”
谢殷没理会他的调笑,把怀里挣扎的奶猫放了下来:“空青方才又到我那寻人了,你昨晚上哪去了?”
“能去哪?寻花问柳。”这人态度懒散,话说不到两句,就又躺下了,那美人榻装不住他的身量,长腿露出来一大截,黑色云纹皂角靴轻轻点地,“如今皇上用不着我,我还不能寻个消遣了?”
“你消遣归消遣,给人留个信啊,那小孩就听你的,天天念着你呢。”谢殷无奈,“昨儿刚给你消息,晚上就找不着人了,你不会上沈家去了吧……”
“是去了。”
谢殷就知道:“找着人没?”
“……找着了。”江谏啧了一声,把攀他腿的小东西提了起来,“就是这人不大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