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闲聊片刻,马车已经走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城北与城南隔得远,七八条闾里之后,人便渐渐少了起来,官道也渐渐窄了起来,路过重檐寺、白马庵,便是要过桥,马车咕噜噜地响,和地上的石子摩擦发出响动,车子颠簸了起来。
沈静瑶一个不稳,险些倚在沈栀身上,被沈栀一把扶住:“二姐姐可要小心些。”
沈栀的手劲儿有些大,抓得沈静瑶生疼,她只能干笑着挣开沈栀的手:“一时走神。”
“前些日子二姐姐病重,不知好得如何了?”见她这副模样,沈栀似乎很受伤,一脸懊恼,“都怪我当初只顾自己喝酒,全然忘了二姐姐,等想起来时,已经寻不着人了,一直没找着机会同二姐姐道歉,二姐姐不会同我生气吧?”
说起这事,沈静瑶脸色顿时一暗,却又总觉得这些话似曾相识,她咬牙切齿道:“怎么会呢,我们可是亲姐妹……”
“如此真是太好了,这些日,二姐姐没来寻我玩,我还以为二姐姐是生我气了,日夜都睡不好……那日我走,是以为二姐姐已经回去,一时慌了神,要是知道姐姐还在……”
“好了好了,莫要担心,我怎可能怪你?况且我病着也不是因为那日吃酒,就是无端染上风寒罢了。”沈静瑶不想听她喋喋不休地讲那件事。
沈栀嗲声嗲气的话音,惹得她额角突突地跳,明明依旧是轻声细语,怎么就听着这么难受呢?
马车过了桥,骨碌碌地跳了一下。
突然之间,有些话一个劲儿地往她脑海里跳——
“昨日姐姐唐突了,妹妹应该没生姐姐的气吧?”
“这杯酒,权当是我给妹妹赔礼道歉了。妹妹会原谅姐姐的吧?”
“怎么?妹妹这是不打算原谅我了?”
“为着妹妹昨日那两句话,姐姐一夜没睡好,婶婶将婚事瞒得紧,我和母亲都不知……昨日那番话,真是唐突了。”
……
沈栀是在学她说话?!
沈静瑶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怎么敢!
沈静瑶一时间怒上心头,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而沈栀见怪不怪,面色柔柔地笑了笑:“怎么了?”
“没,事。”沈静瑶说出这两个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但一想到今日要做的事,她便把这口气生生地吞了。
不用她出手,有的是人对付她!
沈栀在思竹轩同康平远争执之事,她是知道的,凭康平远这么暴虐的性子,沈栀嫁过去绝对不会好过!她已经舒服太久了!
沈栀的目光浅浅从沈静瑶面上扫过,感觉到她身上的不耐与气愤。
被自己说过的话回击是什么感觉?沈栀不知道,但想必沈静瑶一定深恶痛绝——她最讨厌的人,变成了她的样子,她是不是也该讨厌自己?
两人都未再说话,平静之下是暗潮汹涌,再多的言语都不如安静来得风雨欲摧,但好在马车停了,吴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修一下,昨天好像写劈叉了orz
第34章家人
吴家是诗礼之家,府邸修得简雅,沈栀从马车中出来时,一眼看到吴府大门的飞檐,有种不动声色的利落干净。
沈栀还未来得及下马车,不远处吴府大门边传来一道声响:“静瑶和之之来了。”
沈静瑶迎了上去,规矩行礼:“大姐,万福。”
“一家人不必在意那么多虚礼。”
扶着冬羽的手下来,沈栀才瞧见走出来的沈书韵——工部主事吴夫人今日一身茶花红金丝细柳飞燕裙,芙蓉髻边海棠步摇,颜色明丽,步履款款:“这么远赶过来,着实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沈静瑶扶着沈书韵的手,“今日是大姐生辰,就是山遥路远也要来的。”
沈栀匆匆几步上了台阶,对沈书韵行了个姐妹礼:“大姐姐生辰嘉乐。”
沈书韵目光柔柔地放在她身上:“三妹妹是个大姑娘了。”
她与沈栀其实算不上熟络,她是庶系,沈栀是嫡小姐,她们天生就隔着一道沟壑。可说来也怪,她自小就对这个,在别人眼中处处高她一等的三妹妹没有敌意,许是因为沈栀幼年丧母,许是因为沈栀少时体弱多病……
沈书韵从来觉得,沈栀过得并不如旁人想的那么轻松,她从未羡慕沈栀,因为至少她父母双全,日子简单舒心。
沈栀轻声答道:“前两月刚过及笄礼。”
“对哦!我险些给忘了。”沈书韵一合掌心,柔柔地笑着,“那日我托人给你送了贺礼,不知三妹妹可有收到?”
“收到了,之之非常喜欢,多谢大姐姐。”沈栀及笄那日,沈书韵身子不适,没能出席,最后托了房中嬷嬷给沈栀带去贺礼,贺礼算不得贵重,但心意十足,是一支玉笄。
玉笄多是女子及笄时,长辈所赠之物,沈书韵选这份礼物时,也觉得自己僭越,但思索再三,还是送了,沈栀无母,长姐为母。
沈栀知道沈书韵这份礼物的深意,所以再次看到沈书韵时,心中总觉得有几分暖意,只不过她这位大姐姐似乎丰韵了不少,面色也是珠圆玉润,沈栀心间一动,扶沈书韵手时轻轻搭上了脉,没一会儿,悄声问:“大姐有身子了?”
沈书韵一脸惊讶:“你如何知的?”提到这个,她目光似乎又温柔了不少,“也就前几日刚诊出来的,还未来得及告知大家,母亲也是刚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