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也舍不得真拧她,闻言放开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要真当我是师傅,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咱们可是省里扶持的大厂,就算商业部不管包销,但咱们厂也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兴旺着呢。”
“是是是,我知道,都知道,您先消消气。”老陈火气这么大,林秀香只能顺着来。
老一辈的人总觉得国营厂不会垮,国家不会不管他们,他们对厂子的感情深到近乎信仰的程度,你跟他们说工厂日薄西山,过不了几年就要不行了,那是找削。
当然,他们也不会信。
“知道你还瞎胡闹!你现在赶紧跟我去找领导,咱们不调岗。”老陈拉着林秀香,就要往厂领导办公室去。
林秀香没动,“师傅你听我仔细跟你说……”
说到最后,林秀香也没劝通老陈,但老陈也没再拦着林秀香,非让她回去,而是唉声叹气地走了。
看到老陈这样,林秀香心里也不好受,老陈也是担心她,怕她辛辛苦苦忙活一个月,开不到工资。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要干出个样儿来。
对于林秀香调岗的事,林父林母都表现得很淡定,除开离婚这件事林秀香不能提,别的事情上,老两口对林秀香都十分纵容。
反正他们俩一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他们一辈子挣的都是林秀香的,就算林秀香不上班,他们也能养得起她。
林秀香踌躇满志,准备去自己管着的小组,找几个又能说会道的工友一起干,结果无一例外,通通被拒绝。
“你要疯可别拉着我一起疯,我家里就指着我这点工资呢!”
“就是,连基本工资都没有,我可不敢去。”
“不行不行,我妈要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
……
直接拒绝倒是还好,有几个真正关心林秀香,劝林秀香回原岗的,林秀香也很感激。
但有几个同事,就让人不那么心情愉快了,当着林秀香的面倒是好好说着话,结果扭头几个人凑到一起,就编排起林秀香来,好像林秀香是存心害她们一样。
也是她们运气不好,林秀香正好在休息室门外喊了个组员说话,直接听了个全。
“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就是,背地里说人算什么本事。”林秀香推开门就进去了,“来,我就站在这里听着,你们继续。”
这时候谁还敢开口,屋子里几个女同事瞬间就闭了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敢跟林秀香对上。
“何四元,刚刚是你林姐前林姐后地恭维着我,说想顶我之前小组长的位置?”林秀香见她们不开口,自己开口了。
叫何四元的姑娘往后头缩了缩,想把自己藏起来。
林秀香又点了两个人,都是当着她时,姐姐长姐姐短叫得格外亲密的,屋里几人都被臊得不行。
正好那边喊上工,一个个低着头缩着脖子从林秀香眼皮子底下溜出了休息室。
“林姐,我家里那个条件,真没办法像你这样没有后顾之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你真想帮我,不如跟领导推荐我。”刘秋英等人走了,才看向林秀香,“我觉得我可以胜任你之前小组长的位置。”
林秀香跟刘秋英的关系不算太好,两人一直是竞争关系,当初老陈挑徒弟,最出挑的就是林秀香和刘秋英,老陈选了爽朗大方的林秀香。
后来两人也是一直竞争,不过刘秋英运气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儿,一直被林秀香稳稳地压在上头。
不过两人关系虽然一般,但对对方的人品都是认可的,刘秋英家里条件不好,林秀香是真想拉她一把,才会在跟自己的组员谈完话后,去其他组喊了刘秋英。
看刘秋英不像是开玩笑,林秀香点头,“我会跟厂领导说这事,但成不成,还得看领导的意思。”
刘秋英难得露出笑来,“行,我先谢谢你,我忙去了。”
目送刘秋英回到岗位,林秀香叹了口气,看来她只能先当一段时间的光杆司令了。
林家就住灯泡厂不远,以前林父也是灯泡厂的老职工,因为从事的是跟化学品打交道的特殊工种,早在五年前就已经退休。
倒是林母还在街道上工作,不过没几年也该到了退休的年纪。
中午只有林秀香和林父在家吃饭,和以往每一次回家一样,林父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哪怕就他们爷女两个。
“爸,我有点事跟你说。”林家是典型的严母慈父,林秀香打小有什么秘密都跟林父讲。
林父瞅了林秀香一眼,“说你跟文生把婚离了的事?”
“诶……?”换林秀香愣住了,林父叹了口气,起身去林秀香屋里,拿出林秀香藏在被褥下的离婚证,放在饭桌上。
林秀香心里先是一慌,很快又回过神来,顿时满脸期冀地看向林父。
林父拿起筷子吃饭,压根不看林秀香的眼神,“我没跟你妈说,但这事我在你妈面前说不上话。”
!
第6章
林父这话跟给了她希望,又立马来个但是给她判死刑有什么区别,林秀香眼巴巴地看着林父,拖着颤音儿喊爸。
可惜面对这种会引发家庭大战的重大事件,林父立场很坚定,林秀香撒娇也没用。
老父亲虽然疼爱她,但能做到的,也只有暂时替她瞒着,就这,林父还承担了东窗事发后,林母找他算账的风险。
“你这证,爸好你藏好,你想想怎么跟你妈讲。”以林父藏私房钱三十多年的经验,林母发现不了。
林秀香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头疼,她原以为这事多少能瞒一阵子。
结果没两天,周末在办公室里加班的林秀香就被邻居家的小孩子火急火燎地喊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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