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带着一人疾步走来,跨进殿门, 沉声道:“全都让开,让老夫为圣上诊治!”
话音传开,所有人投去视线。
温老研制出的方子成为心悦楼的四大镇店之宝,可见其对药酒的造诣非同一般, 三十年前他不在宫中,没有参与救治,或许有法子解毒。
太后悲痛道:“李院判已经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温老还是让圣上就此安歇吧。”
即便他能解药酒的毒,再加上一味毒就没办法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温老示意身侧之人, 那人眉眼狭长, 面色发青, 唇瓣极薄,泛着紫色, 一副中毒至深的模样,不, 一副快入棺材的模样:“他是老夫游历南疆时收的徒弟钩吻,擅长制毒和解毒。”
听闻来自南疆, 太后捏紧手中绣帕, 正欲开口,锦熙公主先一步道:“皇祖母,就让他们试试吧。”
太子跟着道:“父皇乃真命天子,得天庇佑, 定能扭转乾坤。”
兄妹两人言至于此,太后松口:“姑且试上一试,皇宫重地,温老冒然将宫外之人带进宫里有违宫规,若是医好了圣上,哀家重重有赏,若是没能医好,罪加一等。”
温老没有被她喝住,镇定道:“微臣谨遵太后懿旨,还请太后和诸位去外面等候。”
稍顷,寝殿中只剩下温老师徒二人和三位院判。
钩吻为明元帝诊过脉,取了一滴紫黑色的毒血盛在瓷碟中,从随身带来的药匣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滴药液与之混合,不多时,紫色褪去,只余淡淡的青黑。
李院判抹了一把冷汗,钩吻带来的药可以解原本的毒,那抹青黑是以毒攻毒后产生的,他不善此道,解不开。
钩吻不慌不忙地从药匣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罐,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条米白色的酷似水蛭的虫子,通体柔软剔透。
钩吻将虫子放进碟子里,虫子用吸盘吸收了血液,身体变成血液的颜色,不多时,恢复如初。
钩吻勾起唇角,上前解开明元帝的衣襟,用银针戳破明元帝胸口的肌肤,将虫子放上去,一盏茶后,原本纤细的虫子变得滚圆,似一颗暗红色的琉璃珠。
钩吻将它收进瓷罐里,对温老道:“可以了。”
言辞间丝毫没有对师者的敬意。
温老没有放在心上,转而对李院判道:“毒已经解了。”
李院判指腹覆上明元帝的手腕,眼前一亮,原本凝滞的血液恢复流畅,脉搏也变得有力。
明元帝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被生生拽回来,悠悠转醒。
林副院判打开殿门,众人涌入殿内,锦熙公主扑进明元帝的怀里,喜极而泣。
太后吩咐随行女官:“去哀家的私库把夜明珠取来,另外再备上千两黄金,答谢温老和他的贵徒。”
温老面上波澜不惊:“赏赐就不必了,微臣想讨一个恩典,恳请太后下旨释放俞家人。”
“不可。”太后眸光一凛:“俞家用毒蛇酿酒,毒害圣上,其罪当诛。”
温老疑惑:“俞家进献的药酒是以何首乌,穿山甲,□□为主药,不曾以蛇入药。”
来此之前,卫衡已将来龙去脉告知于他,钩吻并非是他的徒弟,是卫衡找来的。
钩吻跟着道:“那毒来自于一种南疆的毒草,发作的症状与蛇毒相似,并非是蛇毒。”
闻言,众人投去诧异的目光。
由此,李院判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没能解毒,毒药与药酒无关,无论是三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后,大家都先入为主地认定,是药酒产生的毒,研究的方向错了。
太后冷眼:“五蛇酒是从将军府的酒窖里搜到的,证据确凿,温老就不必为俞家开脱了。”
温老再道:“蛇本就可以入药,俞家用于酿酒不为过,可并未将其送入宫中,太后是如何判定俞家进献的酒便是酒窖里存放的五蛇酒?”
乔医士上前:“是微臣查验的。”
温老目光转向他:“敢问乔医士是如何查验的,用嘴巴尝的?”
乔医士面上一僵。
俞家的药酒能够治疗银屑病,俞静宜从药行采买了五蛇,由此,他认定俞家进献的是五蛇酒,在俞家的酒窖里找到五蛇酒后,他尝过味道,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温老收回视线,对太后道:“宜芳县主擅长调酒,被族中誉为酒王,药酒经她调制后,仅凭味道难以辨别所用药材,微臣已将剩余的祛寒养身酒和药渣一并带来,恳请太后批准,让三位院判查证。”
三位院判很快验出结果,李院判道:“俞家进献的药酒与温老带来的是同一种。”
乔医士跪地请罪:“是微臣草率了,微臣罪该万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俞家会将两种药酒调成一个味儿。
“你是该死!”温老咬牙切齿。
太后气势凌人:“是不是五蛇酒又如何,毒是从俞家搜到的,表明俞家是有意为之,居心叵测。”
“听闻太后命宜芳县主献酒的目的是为诸位公主治疗皮癣,俞家根本不知圣上会服用此酒,且若是俞家蓄意为之,为何剩余的祛寒养身酒中没有毒,反倒是被乔医士错认的五蛇酒有毒。”温老目光直射乔医士:“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却认错了酒!”
“下官的确认错了酒,可下官没有投毒!”乔医士额头贴着地面,浑身打颤。
太后看向刘腾,刘腾道:“半日前,俞家人已经认罪,服下鸩酒,死于牢中。”
温老身子晃了晃:“胡说八道,他们没有罪为何要认!”他面向明元帝跪地:“恳请圣上查明真相,还俞家清白。”
在茶水中投毒总不该算在茶农头上,如果没有搜到那坛五蛇酒,宫里也不会认定是俞家投毒,酒离开俞家后,在宫中还过了几手,有很多投毒的机会,众人已然听信了温老的说辞。
明元帝震怒:“查,一定要给朕彻查!”
……
俞静宜睁开眼,偏头看到守在床畔,眼底瘀黑,脸色苍白的男子,起身抱住他:“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