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卉道:“此事紧急且有风险,这有空闲又懂药理的人只有你,我需要你的帮忙。伤兵众多,你负责左边五个营,剩下的我去。”
嘉禾应了声“好”,两人分头行动起来。
沈云亭自伤兵营出去后,骑着马赶去了肃州见李炽。自凉州骑马到肃州时,已日近黄昏。他来到肃王府求见李炽,门房倒是客客气气地迎他进了府。
肃王李炽骄奢淫逸,府内雕砌金瓦玉阶,铺面而来的女子香风和脂粉味令人不适。
管事引着沈云亭来到王府前厅,恭敬道:“王爷正忙着,请相爷先在此等候。”
说罢转身离去,只留沈云亭一人在前厅静坐。
沈云亭自然明白这一等,没等到半夜是见不到人的。他倒也沉得住气,举着茶盏慢悠悠饮着茶,品了品肃王府的茶点。
约过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人来了前厅。
不是肃王李炽,而是他身边正受宠信的幕僚沈元衡。
沈元衡通身气派的打扮,碧玉冠、墨绿镶金丝长袍、黑金靴,腰间还挂着一枚通透莹润的古玉,这身装扮无一不彰显着此时此刻他的地位非凡。
兄弟俩三年未见,沈元衡瞥向沈云亭的第一句话便是:“没想到吧,当初你使计将我打入泥潭,想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我却照样能从泥潭里爬起来,坐到肃王府第一幕僚的位置。”
沈云亭闭了闭眼,气定神闲地抿了抿杯中茶水,平淡道:“你确实有这个能耐,我不意外。”
沈元衡憎恶沈云亭,从最开始以为他是外室之子时便讨厌极了他。讨厌他明明是外室生的却处处都比自己强。
后来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外室的亲生子时,他更憎恶沈云亭,他承认他是个自私的人,沈云亭的到来不仅夺走了原本他所拥有的一切,还毁了他的前程。
尽管那一切原本就不属于他,他依然无法从失去一切的恨意中平复过来。从云端跌落泥潭,不如一开始就呆在泥潭中,至少不会因为曾经拥有而躁郁烦扰。
沈云亭是无辜的,难道他就不无辜?
他也想恨那个罪魁祸首怜娘恨沈翱风流。可怜娘为他而死,沈翱从小待他如珠如宝,要他怎么恨?
沈云亭害得他从繁华京城到了肃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他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他总有一日还会回到京城去。
在肃州他遇到了肃王李炽,一个同样被亲手足贬到肃州之人。他们一拍即合成了同盟。如今他是李炽身边最信任之人。
沈云亭瞥了眼目露狰狞的沈元衡,冷声道:“我今日过来不是为了和你扯皮的。”
沈元衡坐到了沈云亭对面的位置上,他盯着沈云亭嗤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来肃王府所谓何事。想不到沈云亭你也会有来求我的一天。不过你放心,无论你怎么求,肃王都不会借兵给你。”
沈云亭无谓说多余没用的话,直切要点:“唇亡齿寒,如若凉州不保,国门一破,肃州必破。”
沈元衡大笑了起来:“沈思谦你是聪明人,心思缜密神机妙算,可你不懂,不懂疯子的执念,早在离开京城那一刻起,我同李炽便什么都没了。你以为我和李炽会在乎这些东西?看着你束手无策求而不能的样子,我通体舒泰,解气啊!”
沈云亭闭上眼,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三下,而后起身离去。
“既然不论我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无法改变肃王与沈幕僚的主意,那我便就此告辞。”
沈元衡得逞一笑:“慢走不送。”
沈云亭抬步跨出门槛,忽一顿,回头望向沈元衡:“哦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长公主甚是想念你。”他道,话毕不再久留。
“呵。”沈元衡望着沈云亭离去的背影自嘲一笑,沈云亭他总是懂什么最攻人心。
他自以为能赢沈云亭,却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凉州军营中,嘉禾与岑雪卉从晌午忙到深夜,总算将伤兵营里,所有有时疫症状的人都找了出来,记在纸上。
受伤将士一共两千六百八十九人,其中有三百六十三人都有时疫的症状。
嘉禾同岑雪卉一起将这三百六十三人与其余没有症状之人隔开,单独收治在两个大营帐之内。
岑雪卉和嘉禾分头行动,尽量询问这三百六十三人这些天去过哪些地方,又吃过什么,做过什么。
对比了三百多人的行迹后发现,这三百多人半个月里都去过一个地方。
白城。
白城位于凉州北面的谷底,是前往边境的必经之路,这三百多人在半月前曾为与突厥作战而埋伏在白城附近。
也就是说疫病的来源很可能在白城附近。
岑雪卉皱眉道:“白城是否有问题要去探一探,若是真的有问题,得及时处理。否则等到疫病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嘉禾点头应了声“是”。这不是小事,她得同沈云亭说。想到这嘉禾也是一愣,似乎只要遇到难以办妥的事,她总会第一个想到沈云亭。
似乎只要沈云亭在,就一定会有办法。
深夜伤兵营,骆远从昏迷中睁开眼睛,哑着嗓子唤嘉禾:“小禾苗。”
嘉禾闻声走到骆远身旁:“我在。”
骆远虚弱地抬起指尖扯上嘉禾的袖子,问她:“小禾苗,你还没回答我方才那个问题。如若我恢复了,还能好好活着,你会不会同沈大脸和离,改嫁给我?”
嘉禾低下头垂眸,回道:“我不会。”
“对不起,我不想欺瞒于你。”嘉禾道。
骆远眼里流露出哀伤之色,劝慰道:“其实沈大脸也还不错。不过他抢了我的未婚妻,如果将来不补给我一个,我跟他没完。”
“嗯。”嘉禾道,“你可要好好养病,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