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紫鸢面上的笑有一瞬的凝固。
裴小姐……
如此生疏的称呼。
犹记得,他前世救下她那会儿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但也只是那么一次而已,许是看出了她的颓然,他给她一顿训斥之后,对她的称呼就变了。
他都是叫她,鸢鸢。
和她爸妈一样,叫着她的小名。
不过裴紫鸢到底是裴紫鸢,情绪很快控制住。
又恢复浅浅的笑。
只是这笑,明显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真诚和灿烂。
她站起身,发现四肢竟有些僵硬,忙用整理裙摆作掩饰,“……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想喊他时总,但以他们目前的交情,喊他全名又不太合适,而且,她也不是那么想喊他全名,索性便直接略过称呼。
时曜明显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变了。
那天相亲宴上,她纵然从始至终都不失一个世家千金的仪态和礼数,对他的态度却很强硬。
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直接拒绝了,甚至还隐隐有不再和他有任何交集的意思。
可是现在,她对他的态度变了。
那天左皓在电话里告诉他在商场的所见所闻,他还心存怀疑……
是的,心存怀疑。
但就算心存怀疑,他也很开心。
直到此时他才确定,或许,左皓那天说的就是事实。
她对他,的的确确和相亲那天不同了。
怎么改变的,又为什么会改变,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变了,不再那么强硬的将他拒之门外,这就够了。
“难得回学校一次,随处看看,就走到了这里。”
看着眼前气质淡雅温婉淑然的女孩,时曜轻吐口气,微笑:“一起走走?”
裴紫鸢微微一愣,而后应道:“好啊。”
求之不得。
她正愁寻不到合适的理由和他接触呢。
“你等我一下。”裴紫鸢说完就转身出教室,等出了教室避过时曜的视线,她的脚步就不自觉的加快,最后直接变成了跑。
直到跑出艺术楼,她才反应过来。
这么不管不顾的在楼道里奔跑,真不像她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偏偏她还就这么做了。
她很想见时曜,很迫不及待的想站在他面前确认他还安好。
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
原来,之前她那么稳得住不见他,不是不想见,只是将那份想见他的心思深深藏住了而已。
直到此刻见到人,她才明白,她有多想见他。
裴紫鸢知道自己跑的速度有多快,可是,当她跑出艺术楼大门,看到等在前面花坛旁的时曜,她突然就愣住了。
时曜刚才是在窗外,走过来是有一段距离的。
按照正常速度,仅她跑到这里的时间,他根本走不到这里,更别说还是这样一副等了好一会儿的淡然模样。
目光落在他微微凌乱的发梢上,裴紫鸢瞬间心绪百转千回。
看到跑出来的裴紫鸢,时曜淡然的面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讶异。
随即,有欣喜划过。
很迅速,仿若幻觉。
裴紫鸢也惊觉她失态的一面被时曜看到了,倒也没有觉得丢人或是其他,很是自然的放缓脚步,双手提着手提包置于身前朝他走去,半点不失她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是强装镇定,而是在裴紫鸢的认知里,她和时曜已经很熟了,熟到可以托付性命的地步,下意识里就不会在意在时曜面前失不失仪这种小事。
裴紫鸢一双眸子直直盯着时曜,直至走近。
这个过程,前后还不到一分钟。但裴紫鸢的思绪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早不知飘了多远又转了几个转。
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
想起了时曜舍命救她的那一幕。
其实在清醒的时候,她是不大敢去回想那一幕的,不管是前世还是她重生后。
每每回想起,都是在梦中。
噩梦。
时曜为救她而死,却仍不放心她,将时家交到她手中,让她有足够的保障在上京那个地方活下去。
到死,他都惦念着她。
这样深厚的情谊,她如何能不还?
等报完裴家的仇,让家人得以安定,余生,她都用来还他的恩情。
让他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缠着平白吃亏戴绿帽,护他不被仇人所害,安然度过此生。
被裴紫鸢目光灼灼的盯着,时曜有点被惊到。
让他觉得,是不是他哪里不太妥当,是脸上脏了?还是衣服穿得不得体?
如果不是他还算沉得住气,此时怕是早已慌乱的查看自身了。
但就算再不自在再慌乱,时曜也没提醒裴紫鸢。
他并不讨厌被她这么盯着。
裴紫鸢是想扑到时曜怀里抱抱他的,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时家二十年,她真的……很累。
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不然,她如何能守得住时家?
上京可不像海城这么简单,稍一不慎,一个偌大的家族就可能改朝换代,甚至消失。
时曜留下的东西,她当然要守住。
所以,哪怕她很累,哪怕她很孤独,她也将自己活成了心狠手辣杀伐果决冷血无情没有任何弱点的黑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