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程妈妈头一回说的时候,老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的坐直了身子。
“老夫人,是九小姐没了!”程妈妈道,面无表情。
诚然,老夫人脸上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好像死的是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人一样,沉默着坐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是怎么没的?”
“说是刚在花园西北角的池塘里捞上来的。”程妈妈道。
老夫人的眉头这才皱了一下,片刻之后,就满是深意的看了程妈妈一眼。
“老夫人您难道怀疑是——”程妈妈灵机一动。
老夫人还是面无表情,“你先去叫他过来!”
“是!”程妈妈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转身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带了岳青阳过来。
“您找我?”岳青阳道,有些随便的做了一揖。
老夫人面目阴沉的盯着他,片刻才道:“消息你也听到了?”
“老夫人要过去?”岳青阳也不废话,“是要我陪着过去验尸吗?”
他这样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叫人很难想象,在面对一个熟人突然殒命的时候居然也能冷酷无情到这种地步,像是在谈论随便的一件破烂一样。
老夫人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马上就能判定此事真的和他无关,于是就稍稍缓和了神色道:“今天宋家那个丫头在花园里堵你是为了什么事?”
在端木家,她的消息比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都灵通,会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岳青阳笑了笑,也不瞒她,“那个丫头,是个难道聪明的,她说是为了少主的名声,让我来劝一劝您,既然大家都还有退路可走,就不必一定要弄到两败俱伤了。”
然则,这样事关重大的话,他却没有特意过来转告。
老夫人显然是始料未及,眉头忽而皱起,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方才略有感慨道:“果然——宋家的这个丫头也不简单吗?”
她的神情之间,透着深深的忧虑。
岳青阳看过去一眼,喝了口茶,又道:“天京里的那位宋太后就不简单。”
不想老夫人却突然变了脸,冷言冷语道:“好好的又提那个女人作甚!”
心里却也不免联想——
宋久那个女人,的确是不简单的。
岳青阳笑了笑,又扭头看了眼摆在墙角的水漏,“已经有好一会儿了,院子里应该都闹开了,再怎么都是挂名的孙女儿,您该去看看了。”
“嗯!”老夫人不耐烦的点了下头,挪到暖炕边上。
程妈妈过来服侍她穿了鞋子,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老夫人走了两步,就又回头,看着岳青阳道:“宋家的那个丫头,还跟你说了什么别的吗?”
“没什么,就是她对自己的腿疾好像是挺在意的,本来想让我给瞧瞧,我给推了。”岳青阳道。
他答的顺溜,老夫人也没仔细计较,只一边继续举步往外走,一边道:“既然知道她不怎么安分,你以后就少往她跟前凑!”
岳青阳低头有了喝口茶,模棱两可的点了下头,“嗯!”
程妈妈扶着老夫人的手臂出了门,方才回头看了眼道:“老夫人您是怕宋四小姐会对青阳少爷有所图谋吗?”
“我是怕这个孩子的心里有什么!”老夫人哼了一声。
程妈妈的目光晦暗一闪,就没再多言。
老夫人这一番耽搁之下,等到终于赶过去的时候,端木岐,端木旸,甚至于顶着一张猪头脸的端木棠都全部到齐了。
端木岐事不关己的站在池塘边赏鱼,哪怕是家里死了他的堂妹,他也和大房的人划清界限,有些格格不入的公然躲的老远。
而其他两人则是陪在沈氏身边。
沈氏方才摔倒的时候磕了脸,额头和鼻尖上都有擦伤,那样子看上去不仅狼狈,而且滑稽,双目无神,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
端木旸黑着一张脸,表情很冷,端木棠的那张脸——
则是因为太过抽象,完全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老夫人到了!”见到老夫人过来,围观的人群中连忙让出一条路。
彼时沈氏已经醒了,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也不起来,只是默默地垂泪。
“祖母!”端木旸兄弟两个起身,给老夫人行了礼。
“嗯!”老夫人的面容严肃,略一颔首,就直接越过众人,走到还横在岸边的端木秀香的尸体旁边,拧眉看了眼。
“祖母!”沈会音正在旁边抹泪,赶紧就跪下去,悲戚道:“九妹妹真是命苦,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失足落水了,早上我见她的时候她还——”
她说着,就拿帕子掩着脸,泣不成声。
“胡说八道!”就在这时,背后的沈氏却受了刺激一样,突然力拔山河的一声怒吼,然后就猛地蹿起来,一支离弦的箭一样,扭头就往花园里冲去,口中还嚷嚷着,“香儿不是失足落水的,是有人杀了她!那个小贱人,是她!就是她杀了我的女儿的!”
“母亲!”端木旸低吼一声,但是想拦已经明显来不及,只能快步去追。
“老夫人,大夫人好像是受了刺激了,咱们也跟过去看看吧!”程妈妈道,垂眸征询老夫人的意见。
老夫人的视线四下扫视一圈,刚要说话,一直站在圈外的端木岐却是突然款步行来,道:“如果说九妹真是死的不明不白,那么为了公允起见,这尸首还是不要随便交给别人,还是由祖母叫人先妥善的看管起来吧!”
说端木秀香是自己寻死,他就第一个不信。
那丫头,可不是个有那样勇气的人。
现在,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也不是宋楚兮做的,那么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