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人多势众,除了从行宫里冲出来的,还有从两面墙壁暗影里突然冒出来的,加起来足有一两百人。
端木项的侍卫吓了一跳,忙不迭聚拢起来,将他护在了当中,冲着围困他们的蓝袍人质问,“你们要做什么?”
“给我杀了他们!”回答他的,却是那行宫大门之内雪亮冷酷的一道女声。
众人俱是心神一紧,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宋楚兮和殷湛双双出现在大门口。
彼时天才蒙蒙亮,那少女容颜清丽,在略有些昏沉的光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宋四小姐?”端木项的心腹守卫倒抽一口凉气,艰难的开口,似是很难理解的样子,“您这是——”
“请君入瓮啊!”宋楚兮冷冷说道,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她的唇角勾起一个冷讽的弧度,看着人群里的端木项,“端木老家主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说完,也完全不等端木项开口,直接就又扬声命令,“动手!给我杀了他们。”
她这语气,听起来戾气很重。
蓝袍的侍卫并无迟疑,马上挥刀砍去。
端木项等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纷纷拔剑抵抗,于是前一刻还冷清的行宫大门口,瞬间就变成了热血沸腾的野战场。
宋楚兮来势汹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
端木项等人分身乏术,却只能是拼尽全力与之抗衡。
这一天天气倒是意外放晴了,不多时,东边的天空中就有太阳缓缓升起。
宋楚兮和殷湛并肩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
殷湛的面容平静,不染丝毫的情绪,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一般。而宋楚兮乍一看去是在观战,但是在场的人里面却只有殷湛一个人看得清楚,她的视线其实是越过了前面厮杀惨烈的人群,落在了侧前方不起眼的一条小路的路口处。
那里有几个人驻马停留,也在远远的看着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幕幕情景。
他们离得很远,只能看到是大约七八给人的阵容,但大约是那一抹华贵的紫色实在太夺人眼球了,宋楚兮还是很容易的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只是看着她把端木项一行堵在这里,他却似乎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从头到尾,他就只是冷眼旁观,远远的看着。
可是她,明知道他在看着,等着,却必须一往无前,带着最愤恨和厌倦的矛盾情绪稳稳的握紧手中杀人的屠刀。
“宋四小姐!”端木项身边的侍卫怒骂,“太后娘娘的事,非是我家主人所愿,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也一样的痛心不想看到。可是您现在这样冲动行事,不顾大局,不过只能是叫亲者痛仇者快,难道就对得起太后娘娘吗?”
“我不听你们这些废话,总之我是没有我姑母那样的宽宏大度,你们要谋的大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们宋家的人,不能枉死,不能就这么白白做了别人的棋子和垫脚石。”宋楚兮面不改色,冷冷说道。
她从远处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没有让其中任何一个外人发现这一点微妙的变化。
隔着冲杀中的人群,此刻她定定的望着端木项,“端木老家主,今天我这样做,到底过不过分,想必你的心里是有数的。我姑母她苦了一辈子,但她对你从无所求,她不敢要的,今天我就是要替她强行留下。而且——她是为你的原配夫人所杀,这个责任,也该是你来负。”
“宋四小姐,你有话好好说。”宋楚兮这方面人多势众,端木项的侍卫力所不及,不由的慌乱起来。
“你要的,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性命,别伤无辜。”端木项面不改色,沉声道。
宋楚兮明白的,从他现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这一次还能全身而退。
他来见宋久,本也就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因为欠了她的,而他唯一能偿还给那女人的也就只有他的命而已。
之前在临月阁里,宋太后骤然见他出现,明显也是猜到了宋楚兮接下来会对他下手,所以才会露出那样恐慌和不安的表情来。
只是——
他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清算她默默苦守了一生的感情,这做法对那女人而言,却无异于是更深一重的打击。
所以那个时候她才会失控,才会质问,问他——
以为这样就够了吗?
这一刻,端木项的心里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了,可宋楚兮要杀他泄愤是一回事,要将他带来的随从全部就地格杀,这却叫他难以解释。
“丫头——”端木项见她不为所动,终于忍无可忍的沉声嘶吼。
宋楚兮站在战圈之外,看着他浴血拼杀,脸上表情全无半分动容,只就负手而立,凉凉的开口道:“在这之前,我就给过端木家主警告了,你们叫我姑母抱憾而终,我与你们端木氏自然无话可说。不要再跟我讲什么江湖道义了,这些废话,全部没有用,斩草除根——”
她说着,语气一厉,于是就不再关注端木项,只就冷声下令,“谁都不要手软,给我杀了他们,一个活口不留。”
她这态度,已经是决绝的不容动摇。
行宫之内,很快就涌现出另一批侍卫。
端木项身边的虽然个个都是高手,但是寡不敌众。
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兵器碰撞声和厮杀声交织成一片,映着一大早终于放晴升起的太阳就更显得惨烈。
雪地上,到处泼洒的一片殷红,这样浓烈刺目的色彩,就是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看着也不能无动于衷,可宋楚兮就站在那里,居然从始至终都不闪不避的看着。
这是一片炼狱修罗场,她却像是在看一场虚假的折子戏,待到帷幕落下,眼前的雪地上早就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端木项被人一刀穿透腹部,高大的身躯缓慢的倒下,重重的跌落在了雪地里。
他没有计较自己的死法是否狼狈,同样——
也一点没有怀疑宋楚兮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