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觉得逆光给出的这个论调荒唐。
“呵——”他忍不住的笑了一声,但是莫名的,心里却有些紧迫感,他脸上表情就又古怪的僵住了,咬牙走到窗边道:“指挥使大人,你这话是不是太过危言耸听了?赫连缨和宋楚兮之间,早就割袍断义,毫无牵扯了,至于殷述那个小子——他也出手了,同样也是个翻脸无情的主儿!而且赫连缨心机深沉,他的野心有多大,无须本宫多言,大家有目共睹,至于殷述——如果他真如你说的那样,可见也是野心不小的。现在这是什么局面?他们会为了儿女私情,就将大好山河拱手于人吗?”
“那丫头活着的时候,他们是对手,是敌人,当然没人会心慈手软。如果我去杀了她,那就不一样了。”逆光道。
他的声音里,其实是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的,可哪怕是这样,这时候,即墨勋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的神思一时恍惚,逆光忽而扭头,看向了他,“不信?我可以去做!”
即墨勋紧绷着唇角与他对望。
他脸上寒铁面具闪着森冷幽暗的光芒,面具之下的眼睛,眸光更是深不见底。
即墨勋其实不想要自己吓自己,可是以彭泽这样的国力——
他又冒险不起。
沉默着思忖了好一阵,最后他还是一咬牙,重新对上逆光的视线,“那以你所见,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才是最保险的?”
“和南塘之间,已经是死局,现在最好的——是找个盟友!”逆光道。
即墨勋脑中灵光一闪,但转瞬却又黯然,“现在他们北狄朝中自己就正乱着呢,你说殷述将来可能上位,但目前来说还是八竿子打不着,并且甚至都没人知道他的人现在在哪里。本宫就是想要提前从他那里搭桥留条后路,也不现实啊。”
“我指的,是西疆!”逆光一直听他说完,这才纠正。
“哈!”即墨勋闻言,就听了笑话一样的笑了出来,“我们彭泽,背靠大海,前面毗邻的,只有南塘和北狄,和西疆赫连氏,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你叫我——”
“但赫连氏的实力,却足以牵制另外两方!”逆光打断他的话。
即墨勋的笑容猝不及防的僵在了脸上。
逆光继续道:“而且对彭泽而言,西疆是最不具威胁的。除非有一天赫连氏有能力踏平另外两方,那他才有可能威胁到我们!”
西疆和彭泽没有直接接壤,就算西疆想对彭泽用兵——
最起码就目前而言是鞭长莫及的。
即墨勋口中嘶嘶的抽着气,陷入沉思,半晌,还是一筹莫展,“可是赫连氏与我们素无往来,要争取到这个同盟的话——”
他的话,只到一半,随后就又沉默了下来,兀自又捉摸了好一会儿,最后一抚掌道:“好!本宫这就进宫去觐见父皇,问问他的意思。”
北狄和南塘之间要兴兵,这对他们彭泽来说,是极其危险的,这种情况下,必须要先给自己安排好退路。
即墨勋说到做到,转身已经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海域之地,冬日里的风声肆虐,十分厉害。
前门一开,窗口处迎面就有猛烈的风声灌进来。
窗前那人身上蓝袍被风刮起,紧紧地裹在身上,越发衬得他的身子颀长纤细,脸上面具上唯一的一点热度飞快的被寒风打散,那种刺骨的寒意渗入皮肉里,冷得叫人浑身战栗。
他在那里,岿然不动。
这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可是我要寻找的那个真相还没有找到……
可是,应该快了吧!
*
即墨勋进宫一趟,本以为最早也要是黎明时分才回,可事实上他去了只有一个时辰不到。
回来的时候,他的书房里,逆光还在。
即墨勋风风火火的进了门,婢女跟进来接过他的大氅,他已经不耐烦的挥挥手,“下去!”
“是!殿下!”那婢女把衣服在旁边的架子上挂好,然后就赶紧的退下了。
逆光只盯着即墨勋的表情看了眼,然后就一拱手,转身也跟着往外走。
“指挥使!”即墨勋一愣,也顾不上喝水了,顺手又把茶杯放下,道:“你都不问父皇是怎么回答本宫的吗?”
“那不是我该关心的。”逆光道,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外走,“不需要行刺了,我就走了!”
即墨勋说去行刺殷湛和宋楚兮,那绝对是一时意气,即墨桑楠绝对不会同意。
而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同意去和西疆人结盟,甚至于就算他有了这方面的打算——
和结盟相关的事也不会交代给他去做。
即墨勋对他的脾气多少有些没办法,愣了愣,到底也没叫人去追他回来。
太子妃是在即墨勋院子外面的另一边等着,一直到逆光走后这才打发了婢女,自己进了院子。
听说是她过来,即墨勋倒是没赶人,把她叫了进来。
太子妃把一盅甜品从食盒里捧出来,放在了他面前的案上道:“听说殿下进宫去了,夜里天寒,臣妾特意让小厨房熬了汤,殿下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她盛了汤递过去,即墨勋没有拒绝。
待到他喝了半碗汤,太子妃见他的面色还算和气,这才试探着开口道:“之前臣妾就想过来了,可是指挥使大人在这。”
“嗯!本宫叫他过来,本来是想吩咐他去办件事的。”即墨勋随口回道,然后就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汤碗,正色看向了太子妃,“明天叫你父亲来见我一面,本宫有些话要问他。”
“是!”太子妃答应了,但到底也是忍不住好奇,试着问道:“臣妾能不能问,殿下今天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即墨勋对她还是信任的,也没多想,“北狄国中起了内乱了,本宫方才进宫,本来是想劝说父皇考虑和西疆赫连氏结盟的,可父皇却二话不说就给否了,还让我静观其变,等着看北狄内乱的结果——”
他的话,没有说完,其实即墨桑楠的原话可比这个要直接的多,因为他说,不必舍近求远的去争取西疆的盟约,实在万不得已,到时候等北狄朝中局势稳定之后,他们可以递国书请求作为对方的附属国,以便于求得国中安定。
虽然即墨勋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但是独立为政,和依附于人,这两者之间却是有着天壤之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