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的脸色也白得吓人。——主子让那人给她药的时候,明明说是泻药,怎会如此?
岚淑妃也大吃一惊,飞跑过来抱起了人事不醒的五皇子叫了两声,便回头对皇贵妃大叫:“你给五皇子吃了什么?!”
皇贵妃心里一沉,看着五皇子的样子怔了半天,手里死死地拉住了四皇子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个样子,便是上一世,十六岁的四皇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她臂弯里的样子……
岚淑妃身边的宫女内侍赶紧围了上去。
凤栩宫里面乱糟糟的。
四皇子看见五皇子的样子,很有些害怕,回身抱住了皇贵妃,将头埋在皇贵妃的四喜如意云纹撒花裙里,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皇贵妃弯腰将四皇子抱了起来,正要安抚他两句,突然听见身后有人惊叫道:“三皇子,裴公子,你们怎么了?”
皇贵妃回头一看,却见三皇子和裴谦益正捂着肚子,脸色惨白,身前各有一个内侍,端着小铜盆在他们面前跪下。两人对着小铜盆狂吐不止。
看见这两个人的样子,皇贵妃陡然一惊,从前世的噩梦里惊醒,冷静下来,扫了一眼凤栩宫里乱糟糟的样子,沉静地吩咐道:“红丹,赶紧拿了腰牌去传太医院的宋医正进来。红池,去圣上那里回报,就说凤栩宫里,几位皇子出事了。”
红丹和红池苍白着脸应了,匆匆转身出了大殿的门。
“余下的人留在原地,一个人都不许动!——给本宫关上大门,除非宋医正和圣上亲临,一个人都不准放进来,也一个人也不许出去!”皇贵妃抱着四皇子,厉声在上首一一吩咐下来。
岚淑妃放下五皇子,冲到皇贵妃面前大叫:“你要干什么?——你害了五皇子,难道还要让我们这些人给你陪葬?!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让我们出去!我要带五皇子面圣去!”
皇贵妃被岚淑妃的架式吓得退了两步,苍白着脸,低声呵斥道:“岚淑妃,你僭越了!”
岚淑妃窒了窒,到底不敢再施展下去,回头看了一眼红绸抱着的五皇子,只见五皇子的脸色已经由青变黑,脸上五官都已经开始出血……
岚淑妃扑了回去,从红绸手里抢过来五皇子,嚎啕大哭起来。
皇贵妃紧紧抱着四皇子,走到三皇子和裴谦益身边看了一会儿,吩咐身边的宫女道:“拿两支银箸过来。”
宫女赶紧去一旁放食物的偏殿里,取了两支银箸过来。
“扶住三皇子和裴公子,将银箸伸进他们的喉咙里面,顶住最里面的地方往下压。”皇贵妃冷静地吩咐道。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了一瞬,便咬牙照着皇贵妃吩咐的话,将银箸伸进了三皇子和裴谦益的嘴里。
三皇子和裴谦益更是吐得狠了,似乎连黄疸都要吐出来了。
岚淑妃抱着五皇子哭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身边的人都向自己的身后看过去,忙扭头看去,却见皇贵妃正指挥两个宫女,拿着银箸拼命往三皇子和裴公子嘴里塞。
“皇贵妃,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岚淑妃又惊又怒,十分忐忑不安。若是皇贵妃真的破釜沉舟,起了心要这些孩子的命,自己怎么逃得过?!
岚淑妃将五皇子放到地上,冲过来阻止两个正在把银箸往三皇子和裴谦益嘴里塞的宫女,将她们推得一个趔趄。
皇贵妃脸色一沉,道:“来人!将淑妃拖走!”
两个内侍走过来,一左一右挽住了岚淑妃的胳膊,将她拖了开去。
“继续!”皇贵妃对着刚才那两个拿着银箸的宫女摆了摆头。
两个宫女赶紧过来,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三皇子和裴谦益又吐了起来。
岚淑妃被两个内侍拽住,动弹不得,尖声叫道:“周仪贞,你敢……”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凤栩宫的大门被人轰得一声推开,将岚淑妃的话吓了回去。
岚淑妃抬头看去,只见宏宣帝穿着黑底红边胸前绣金色蟠龙的朝服,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怒喝一声道:“暗卫守门!所有人等,但有移动,格杀勿论!”说完,急步跨进了门槛,往地上躺着的五皇子那边走了过去。
五皇子此时脸色已经褪尽了青黑的颜色,只留下一片沉寂的死灰。安静的小脸上,还有着五官里面流出来的鲜血残余,显得有些斑驳不堪。
宏宣帝慢慢蹲下身去,颤抖着伸出手,将五皇子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
皇贵妃看着宏宣帝的动作,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赶紧将四皇子的小脸拥在怀里,不让他看见五皇子的惨状。
“太医!宣太医!——宋医正来了没有?!”宏宣帝托着五皇子的身子,回身大叫。
宋医正背着药箱,满头大汗地闯进来,对着宏宣帝要行礼,被宏宣帝怒喝一声阻止道:“快诊脉!”
宋医正赶紧上前几步,往宏宣帝怀里的五皇子看过去。
五皇子的脸色,已经让宋医正心里漏跳了一拍。想想不死心,又托住五皇子软绵绵的手腕,哆嗦着诊起脉来。
可是哪里还有脉象?!
宋医正白着脸给宏宣帝跪了下来,道:“请陛下节哀。五皇子已是去了。”
岚淑妃在一旁发出一声嘶哑的哭喊,挣脱了内侍的手,往宏宣帝这边扑了过来:“陛下……”
还未到宏宣帝身边,宏宣帝已经飞起一脚,踹在岚淑妃的腰间。
“贱人!我范家子嗣,岂容你这等狼心狗肺的贱人践踏?!——朕真是瞎了眼,才将小五交给你照看!”宏宣帝怒不可遏,将五皇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对趴在地上的岚淑妃狠狠地骂道。
他真是高估了这个女人,也低估了那些人的能耐,更想到他们竟然敢拿皇嗣下手!真是将这些人千刀万剐,株连九族都不足以宣泄宏宣帝心中的愤恨!
岚淑妃被宏宣帝一脚踢得魂飞天外,腰间疼痛不说,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神智都有些模糊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养育的五皇子明明是中了皇贵妃的圈套,圣上怎么将全幅责任都推在她头上?!
“陛下!陛下!臣妾冤枉!此事不关臣妾的事!——是她!是周仪贞这个贱人设的毒计,害了臣妾的五皇子啊!”岚淑妃哭得声嘶力竭。
宏宣帝听岚淑妃将此事都推到皇贵妃头上,冷笑一声,道:“你当朕是傻子呢!——红绸给朕出来!”
缩在一旁,已经全身酸软的红绸,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咄咄嗦嗦地爬了过来,低头跪在宏宣帝面前。
宏宣帝正要问话,皇贵妃抱着四皇子上前几步,急切地阻止宏宣帝道:“陛下,快让宋医正给三皇子和裴谦益瞧瞧。他们似乎也有些不妥。”
宏宣帝吃了一惊,将五皇子交给一旁的暗卫,拉着宋医正快步走到三皇子和裴谦益身边,道:“宋医正快瞧瞧他们二人!”
宋医正拎了药箱过来,觑着眼飞快地扫了三皇子和裴谦益一眼,见他们两人虽然神情委靡,可是脸色并无青气,五官也未出血,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先拉过三皇子的手,凝神诊起脉来。
宋医正从太医院带来的另一名值班太医也快步上前,给裴谦益诊了诊脉。
“他们两人怎样?”宏宣帝急切地问道。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是他的儿子,裴谦益更是重臣之后,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这样命丧他人之手!
宋医正放下三皇子的手,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往三皇子的胸前扎了几针。
三皇子又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黑血出来。
“启禀陛下,三皇子中毒甚轻,刚才又经过催吐之法,已然吐出了大部分毒药。臣的针灸之后,三皇子的余毒已清,回去静养就是了。”宋医正恭敬地对宏宣帝回道,又从药箱里取了一小瓶药丸出来,亲手交到三皇子手里,交待道:“这里有十五粒药丸。以后一日一粒,黄昏时分用黄酒研碎服下。十五日后,臣再给殿下复诊。”
宋医正看见两个宫女手里的银箸,就知道她们刚才是用催吐之法,将大部分毒都及时吐了出来。不然三皇子和裴谦益还有一番苦头吃。
三皇子有些虚弱地看了宏宣帝一眼。
宏宣帝看着他点点头。
三皇子便握紧了手里的药瓶,轻声道了谢,又拉着裴谦益的手过来,对宋医正问道:“宋医正,谦益同我一样,宋医正还有没有药?”
旁边的太医陪笑道:“臣刚才也给裴公子施过针,裴公子和三皇子一样,刚刚吐了余毒出来。”
宋医正跟着点点头,从药箱里拿出另外一瓶药,亲手交到裴谦益手里,道:“和三殿下一样,一日一粒,用黄酒研碎服下。十五日后,我去裴首辅府上复诊就是了。”
裴谦益接过药瓶,先谢过宏宣帝,又向宋医正和刚才给他诊脉的太医道谢,还彬彬有礼地问那位太医:“先生贵姓?——谦益回府之后,当禀明祖父和大伯父,向先生道谢。”
裴谦益便是以前宁远侯府的世子楚谦益,被宁远侯楚华谨除了族,又被外祖裴立省收归裴家族谱,算作裴家大房的人,对裴立省改称“祖父”,原来的舅舅裴书仁,改称“大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