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还来不及打量,徐谨之便被徐夏氏一把搂进怀里心肝肉的大哭了起来。徐王氏也跟着也在旁边抹眼泪。旁边的人有跟着抹眼泪的,也有跟着劝解的,好一会儿屋里才平静了下来。
这时候徐谨之才抽出空来继续打量其余的人,那件穿着暗红色彩袖曲襟低领长袖旗袍的应该就是他的二婶子徐梁氏了,看着有四十多岁的年纪,面上是一派慈和,至于具体是怎么样的还得以后再看。
另一个穿着摩登的洋装是徐德寿的妻子张贝莉,虽然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但是还是新派的很。同样新派的还有她的两个女儿,穿着的都是即使在大不列颠也很摩登的裤装,烫着头发,身上还喷着香水,两朵姐妹花穿的几乎一模一样,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至于二叔家的那个妹妹因为不是正房所出要低调很多,是时下最普通的女学生打扮,留的是齐耳短发。徐家是新派家庭,男孩子留洋,女孩子也要上女中。因此三个女孩子倒是不拘束,一见徐谨之就叽叽喳喳的要礼物。
旁边站着看着他微笑的是徐家的长孙媳妇王心柔,她看着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白色彩绣大襟短袖旗袍,模样长得倒是不错。不过她和徐慎之成婚也有五六年了,现在也只有一个三岁的闺女,也许是生活并不是那么顺遂的原因,眼角眉梢里面藏着一些苦涩。
见徐谨之看过来她连忙笑着说道:“二弟真是不好意思,文文那孩子生病了,要不然定是要来接你这个小叔叔的。”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了很多,讲究男女自由交往,因此她这个当大嫂的跟小叔子之间倒也没有那么多避讳了。
见王心柔这么说,徐谨之连忙说道:“大嫂这是哪里的话,我还会和自己的嫡亲侄女计较不成,说起来我当年走的时候文文还不到一岁,不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小叔叔。要是不记得了弟弟可是不依的”徐谨之虽然不习惯原主的行事作风,但是他却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为了不露出马脚便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这个猴儿,你走的时候文文才几个月大哪里会记得你,你这不是难为你大嫂子嘛。”徐夏氏把孙子搂在怀里说道。不过见孙子眼角眉梢都是疲惫,徐夏氏也没了继续说笑的心情,极为心疼的说道。“好了,现在见也见了都散了吧,先让天保去休息休息,老大家的你去安排今天的晚宴,天佑去告诉你老子,说什么今天晚上也得回来一趟,要不然看我饶不饶得了他。”到了徐夏氏这个岁数当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丝毫都不用顾忌旁人的心情了。这虽然是徐家的大本营,但是几个爷们在外面都有自己的小公馆,不回来过夜也是常有的事儿。
众人应是,徐谨之也的确累了,顺势就回了房。他的房间是徐夏氏带着儿媳妇和几个孙女重新布置得,是一间大套房,非常的洋气,头顶是水晶吊灯,窗户那里还有雪白的蕾丝边窗纱。不过徐谨之对这种审美也欣赏不到哪里去,他历来喜欢的就是低调的奢华。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在海上漂了那么久,就算他不晕船也累的很了,现在就算是坐着仍旧觉得地下在晃,急需好好休息一下。那个大床倒是很舒服,他躺下之后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等徐谨之醒来就有一个梳着大辫子的俏丽丫头端着热水进来伺候他梳洗,也许是以前徐谨之历来宽和,那丫头一点儿也拘束的跟他的说道:“二爷您可真能睡,整整睡了两个多时辰,连午饭都错过了,要不是老太太拦着,太太都想把您叫起来了。”
“哦,是嘛,也怪不得我这么饿。”睡饱一觉,徐谨之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您要是饿了,可以先让厨房给您下一碗鸡汤面,还是多留着肚子到晚上。三位老爷已经回来了。太太说您可以先去拜见一下长辈。”这个丫鬟叫夏儿,以前是跟在徐王氏身边伺候的,这也是徐王氏的意思。
“在国外待了这么久格外想念咱们家里的菜,怎么样今天晚上热不热闹?”徐谨之不动声色的套着话说道。
“可不是热闹,老太太今天高兴的很了,不仅给几个姨太太们安排了席面,就连我们也给安排了,大家都说这都是托了二爷您的福。”夏儿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当下便笑着说道。 徐家虽然是大户,但是除了年节也不会专门给下人摆席面。
套完了夏儿的话,徐谨之没吃面,开玩笑说要留着肚子吃晚饭,趁着空闲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让夏儿收拾一番给各房送去。徐家啥啥都不缺,徐谨之也就是意思一下。女孩子们有洋伞有帽子,太太们都是香水,给徐夏氏和徐王氏的最特殊一人一套首饰。至于徐德辉三兄弟和徐慎之都是书画一类的。倒是忘了徐慧文这个小侄女,少不得又给她挑了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儿送去。
交代完这些,徐谨之整整衣服便去拜访他那个便宜老爹了。徐德辉是个非常严肃的人,见到了两年没见的小儿子仍旧是严肃的很,非但没有什么真情流露,甚至还训诫了一番,诸如以后要老老实实的接手家里的生意云云,这才打发他出去了。
之后便是徐二叔和徐三叔,徐二叔一身长衫圆圆的脸看着很和气,徐三叔倒是和他的妻子一样打扮的很新潮,西装革履,脚蹬亮面皮鞋,上衣小兜里掖一块摺叠有致的手帕,颈间系着领结,胸前垂着金壳怀表的金链。见到徐谨之过来拉着他聊了很久,看着十分热情。
等拜访完三个长辈也到了晚宴的时间,自是又一番折腾,等到晚上回房徐谨之感觉他的脸都要笑僵了。
☆、百态
也许是下午睡多了的原因,晚上徐谨之又失眠了,徐家这么多人,里面不知道有多事儿在。尽管他上辈子也见过了众生百态,但是应付起来仍旧有些吃力。好在原主是个霸道不讲理又被宠坏了的人物,因此以此做伪装倒是勉强应付过去了。至于以后万一有什么和原主不一样的地方只能用留学两年性格有所变化来应付了,总不能和原主一样做个除了会发表几句酸文,什么都不会的蛀虫吧。
其实徐谨之不知道,今晚又岂止是他一个人睡不着呢。
徐家大房
因为徐王氏年纪渐大,徐德辉平时大多时间不是待在小公馆就是待在三姨太那里,只有商量事儿或者逢年过节才来她这里凑个趣儿,徐王氏也不在意,她都快六十的人了,哪里还在意这个。今天徐谨之回来,徐德辉便来了老妻这里。姨太太都是解闷儿的,只有老妻才是一家人,这一点儿从小被徐老爷子教导长大的徐德辉认识的格外清楚。
“我看着天保似乎懂事儿了不少,今天在书房我让他好好接手家里的生意他竟然没有扯着脖子跟我喊。”徐德辉被丫鬟伺候着洗了脚,笑着跟旁边的徐王氏说道。虽然当着人都是以谨之称呼了,但是私底下徐德辉他们还是叫小儿子天保。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以前那是孩子还小不懂事儿,偏偏你整天要打要杀的。还非要把孩子扔出去,害的他在外面遭了一场大罪不说,还让我们担惊受怕了一场。你看看这是孩子专门给我带的收拾,我这么大年纪哪里带的了这个”徐王氏显摆似的拿着一条钻石项链给徐德辉看,虽然嘴里是抱怨的话,但是却得意的不行。徐谨之是她在将近四十上头才生的老儿子,哪里能不心疼呢。
“看你说的,好像我是后爹似的。虽然把他送出了国,但是钱上面可有短过他的,更何况学什么都是随着他挑的。”徐德辉哪能不疼爱儿子。他膝下就这么两根儿苗,他如果真狠得下心,就该在钱上面把的紧紧地才对,怎么会可着劲儿的让他花。再说了不就是一条项链,平时他给她多少东西也没见她这么喜形于色。
“现在孩子回来了,你可不能立马催着他让他接手家里的生意,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先让孩子松快松快,刚生了一场大病,得好好养养。”徐王氏说道。“倒是这孩子的婚事儿该办了,如果没记错林家那姑娘也该十八了吧。我现在呀就盼着天保能早日结婚给我添个孙儿抱。心柔什么都好,就是在儿女缘分上薄了些。”
“慈母多败儿,哪里能由着他来,徐家以后都是慎之和天保的,不接手家里的生意,只写几句酸文就能养家了?恐怕连他自己都养不活。不过他才回来也不能逼得太紧了,先让他松快两天,等到过了年再说吧。”徐德辉嘴上比谁都严厉,但是却比谁都惯儿子,现在还是夏天,他嘴里的两天比半年都多了。
这话说的徐王氏都抿嘴笑了,老爷嘴里比谁都厉害,但是他却最疼天保这个老儿子,就算以前这小子闯了大祸,他拿着竹板打,也舍不得真打疼了。
徐德辉被徐王氏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了一声才说道“至于天保的亲事,前段时间我已经跟嘉和兄提过了,让他把女儿接到北平来先让两个孩子处处,天保那性子你是知道的,现在不是都流行自由恋爱嘛,如果强逼他也不行,还是慢慢来。至于慎之那里,你打听看看有什么好生养的闺女吧。”徐德辉一叹,徐慎之今年都三十了,尽管他子嗣艰难,但是那时候也有了老大了。
“老爷,是不是再等等,小两口毕竟都还年轻。”徐王氏说道。徐德辉这一开口就是要正经人家的闺女了,是要领到家里来的,和在外面安置的那种还不一样。
“锦佩,慎之今年都三十了。就算是安萱我也会这么做的。”徐安萱是徐德辉唯一的女儿,尽管是庶出,但是也颇得徐德辉的喜爱,他这么说徐王氏就知道事情没有更改的余地了,想到王心柔和徐慎之的脾气,她默默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