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安愣了一下,笑了笑,“我没事。”
“骗我。”卫敬笑了,“你我兄弟,就算你这些年克制己身,越发的像个呆板的小夫子,可你的神态举动,也依旧瞒不了我,出什么事情了吗?”
卫安愣了愣,有些无奈的笑了下,此刻除了他和卫敬周围并没有他人,又是在自己家,卫安难得的放松了些,见卫敬询问,又加上今日萧三宁愿为了他违背自己的誓言,让一个立志为君王的人违背自己的誓言是多么严重他还是知道的,他竟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嗯……哥,你还记得当年父亲给我讲的断袖分桃的故事吗?”
卫敬想了想,点点头,“记得。”古书野记有记载的,当年父亲为了阻止卫安爱慕三皇子的心思,特给当时还年幼的卫安讲了这个典故,断袖分桃本为两个故事,断袖其一,讲的是亡国之君哀帝与董贤,哀帝爱慕董贤,时常同辇而坐,同塌而眠,某日,哀帝与董贤共寝,汉哀帝醒来,董贤还在熟睡中,可是哀帝的袖子被董贤压住了,哀帝不忍惊醒董贤,于是挥刀断袖,得以抽身,便有了断袖这个典故,之后哀帝亡国,董贤也便被称为佞幸,受世人唾骂。
分桃其二,讲的是春秋的卫灵公与弥子瑕,弥子瑕摘了桃子,先尝甜不甜,然后将剩下的给卫灵公尝,卫灵公欣喜,觉得弥子瑕对他情深,可弥子瑕老了之后,容颜不再,宠爱不再,卫灵公想起往事,便说弥子瑕曾给他吃剩的桃子,并对其厌恶不已。
当年卫元帅讲这两个典故给卫安听的意思其实是想告诉卫安,君王若是深情,对方也会被称为佞幸,君王若是不深情,那另一位便是无路可走,无地自容了。
双儿嫁人本就艰难,寻常大户人家尚且不会以双儿为主母,皇家更甚,为子嗣计,皇家难得娶双儿为正妃,历朝历代都是少见,更遑论皇后之位,古往今来都是没有的。
萧三志在九五之位,卫元帅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不愿意卫安跟萧三走的近的,当年给卫安讲这两个故事,便是为此。
卫安垂下头,“当年父亲讲了断袖分桃的典故之后,我深为震撼,却也深以为然,我不愿当佞幸,为此我可以不分寒暑,勤练武艺,建功立业,以自身之功立足于朝堂,以求配得起三皇子。”
卫敬点头,“我知道。”卫安的打算,他一直是明白的。
“父亲讲分桃,我便明白,遵循礼数是多么重要,无论私下还是当众,事事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要遵循礼节,这样,日后即使是恩爱不在,也能留下彼此尊重,不至于落入那般不堪境地。”
卫敬再次点头,“你做得对,这样给旁人也能留下好印象,觉得你担得起那个位置。”
卫安叹了口气,“可是,我真的很累,这么多年,我一时一刻不敢放松,力求完美,我以为,是我对他情深似海,付出良多,今日……大哥,也许是我错了,三皇子,他也待我很好。”
卫安扬唇微笑,透着些欣喜欢快,周身带着些活泼的意味,卫敬那一刻竟看到了些许幼年时卫安的影子,忍不住有些恍惚。
“大哥,我很高兴。”卫安语气中带着些欣喜。
卫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微笑着点点头,“高兴就好,你觉得好就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沈凌从穆府回了家中,便跟穆鸿锦说了要让韩实认他做义弟的事情,还说了这是他祖母的愿望,才让他同意下来,不过穆鸿锦却有些无奈,“穆五才不会那样对我。”
沈凌对此只是轻笑了下,不置可否,“就当让老人家安心了。”
穆鸿锦明白这个道理,也乐意做韩实的弟弟,听沈凌这么说,自然点头。
“认了义弟,也该操办你的婚事,按老太太的意思,最好是早一些,免得……”沈凌顿了下,没敢再说下去,穆府台毕竟是穆鸿锦的父亲,穆宏程也是他的哥哥,若是万一两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即使是名义上穆鸿锦已经不是穆家人,但私情上还是要守孝,不能婚嫁,而老太太年迈,怕自己见不到孙子成家立业,又怕时常一久穆五变心,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老太太都是希望穆鸿锦早日成亲的。
再则,穆鸿锦嫁了人,即使是日后被人查出来身份,也无从追究,毕竟嫁了人的双儿便不再是穆家人,穆鸿锦本身也并没有犯什么罪过,被连累的可能也小一些。
穆鸿锦听出沈凌的未尽之语,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他此刻住在沈家,也无从帮助家里,即使是内心焦急不堪,也不能去麻烦沈凌,他知道沈凌能帮忙的肯定都帮了,只能沉默。
此刻京城之中,太子府里,有暗卫往来,勉强与外界能够沟通,书房内,太子猛地拍案而起,“什么?!老三竟想要从穆宏程口里挖出追杀他的事情?”
“太子,还需早做打算,如今我们势弱,皇上为了平衡也必然会维护太子东宫之位,但若是追杀三皇子一事公之于众,即使是皇上,只怕也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太子原地转了两圈,“不行,不能让老三得手!他若成了,本宫便全完了!”
“太子……可要?”暗卫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太子略想了下,虽然在天牢动手极为危险,但若是被老三得手,他才真的是万劫不复,而且,即使是在天牢动手被人察觉了,以老头子爱护身后名声的性子,必然也会尽力掩盖此事,为他遮掩,来不及再继续深思,他现在与外界沟通不便,必须早做决定,扫除所有后患。
“你,想办法混进天牢,杀了穆宏程。”太子低声道。
“是!”暗卫拱手领命。
天牢之中,穆宏程端坐在稻草上,表情沉静,外面牢头拿了窝头和稀粥给犯人分饭菜,到了穆宏程这里,余光略略瞟了一眼穆宏程,才将饭碗塞进牢房里,“吃吧。”
穆宏程看着这与平常一般无二的饭菜,虽然没有胃口,但是还是得去吃,不然饿肚子的滋味并不好受,穆宏程站起来端了饭碗慢吞吞的吃了起来,姿态极为儒雅,即使是沦落至此,他也依旧是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
夜色渐深,牢房里不似平常那般有人走动哭泣聊天,今日反而显得静悄悄的,整个牢房里都悄无声息,所有犯人都睡得极沉,仿佛雷打不动一般,穆宏程也是如此,自从进了天牢,这是他睡得最好的一天。
夜色中,有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天牢,轻微的开锁声也并没有惊醒任何人,直至有人按住穆宏程,捂住他的嘴巴,用摔碎的瓷碗划破穆宏程的手腕,穆宏程猛地疼的惊醒,脑子依旧昏沉,瞪大了眼睛看着夜色中的黑衣人,嘴里呜呜呜的叫着,可是整个牢房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听到他的呼救。
“穆大人,您安息吧!太子日后登基,会记得您的功劳的。”黑衣人轻笑着低声道。
穆宏程惊恐的瞪着眼睛,这个人的声音他熟悉,是跟他同样在太子身边效力的一个侍卫,因着一些事情,他们彼此之间是有些矛盾的,毕竟同在一人手下做事,有些磕磕碰碰的也难免,他竟然要被太子灭口?!
穆宏程想起他为太子立下的种种功劳,他为太子献计灭卫家军,为太子暗杀三皇子,更有其他桩桩件件,难道竟要落得如此下场吗?!是了,他做的事情太多,知道的也太多,如今他被问罪,已经是一枚废子,太子当然不会留他性命,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将一切带入尘土湮灭。
“呜呜呜……”穆宏程挣扎的更厉害,求生的欲望胜过一切,他不想死,他还没有达成心中所愿,他自幼聪慧过人,有远大志向,他还没有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没有立下不世功绩,留名青史,他不甘心!他不能死!
“穆大人,别再挣扎了,我既然能进来便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挣扎的厉害受罪的也是你自己,看这手腕划的。”黑衣人皱起眉头,他要伪造穆宏程畏罪自尽,可不是搞的像谋杀,穆宏程挣扎下去,对他伪造现场不利。
穆宏程虽是文弱书生,但是生死关头竟也拼出超出以往的力气,竟挣开了对方的钳制,他也知呼救无用,反而会把这人逼急,穆宏程惊恐的瞪着来人,一手捂着流血不止你的手腕,颤抖的道:“你不能杀我!我藏了太子的证据,我若死在牢里,外面的证据马上就会满天飞!太子就完了!”
“哦?是吗?”黑衣人站起身来,低声道:“如此……正好。”
黑衣人露出一丝轻笑,猛地出击,一掌砸在穆宏程脖子上,将人砸晕过去,穆宏程临晕之前,听到黑衣人说的最后一句,什么叫做如此正好?!这人是三皇子……
可惜,他的命已经走到尽头,没有时间再给他细想了。
穆宏程狱中畏罪自尽,消息传到朝堂,三皇子恼怒不已,扬言还未审问穆宏程,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审出来,如今穆宏程却死在牢里,必为同党所为,掩盖一些事实真相,必得严查。
皇上如今瘫痪在床,病情日益严重,却还是死死不肯松开权柄,时而也要召见大臣议事,三皇子便趁机禀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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