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朝,皇帝便让姜恒和安国公两人去书房议事。安国公常年负责南疆战事,对南疆之事最清楚的莫过于他,而姜恒擅长谋略,聪慧过人,朝中大小事皇帝都习惯问问他的意思。
君臣三人会面,安国公又和姜恒是亲家,自然不必在朝堂上那般拘束,有些话是可以直说的。
南疆内乱,是由于兄弟争位导致。南疆大皇子和三皇子争夺王位,三皇子胜出登基,大皇子不甘心,便联合手下的臣子,想借由天朝之手除去三皇子,自己再趁乱夺取皇位。
皇帝看着姜恒的眼睛,问道:“对于此次战和之事,爱卿以为如何?”
姜恒沉思片刻,开口道:“微臣以为,此次南疆之乱,正是我朝的契机。”
皇帝眼神一亮,示意姜恒继续说下去。
姜恒道:“据微臣所知,三皇子是个极有野心和手段之人,三皇子一登基,便要与我朝言和。一是因安国公带兵勇猛,打的南疆军队节节溃败,二是亦是有休养生息之意。依微臣之见,若给南疆休养生息之机会,十年之后必定成为天朝心腹大患。让此人为南疆之主,是大大的不妥。而大皇子此人头脑简单,生性鲁莽,但却一直视我天朝为仇敌,亦是不可为王。我朝正可以此次刺杀为契机发难,反去挑起南疆内乱,引大皇子和三皇子内斗,两败俱伤,届时扶植傀儡继位,坐收渔利。到时南疆为我朝附属国,南方将再无战乱。”
姜恒顿了顿,又看向安国公,叹气道:“我朝兴兵多年,损耗颇多,此时应养精蓄锐。西北匈奴狡诈,虽表面臣服议和,但是却一直蠢蠢欲动,若是为了南疆之事耗损兵力财力过多,西北再接机发难,那我朝腹背受敌,十分不利。以微臣所见,此次无需兴兵讨伐,只需派使臣前去声讨,同时派探子潜入南疆,搅乱那潭浑水。”
有胆子刺杀,伤了他姜恒之妻的人,他平亲王姜太傅自然是不会放过,到时候天朝扶植傀儡把持南疆内政,那刺杀的幕后主使,姜恒自会让他生不如死。
姜恒此话一出,安国公在心中不禁佩服:原本不论是主战还是主和,都各有利弊。可姜太傅这招,既派使臣兴师问罪,不显得我天朝怯懦无能,又无需兴兵讨伐耗损国力,还可以趁机收服南疆为附属国,简直是一石三鸟,真不愧是当朝第一权臣,手段老辣,妙哉妙哉!
皇帝也对姜恒投去赞许眼光。他本以为姜恒会因为妻子受伤之事而乱了心性,想为妻子报仇而主战,没想到姜恒深谋远虑,想出了这万全的法子。此事议定,这困扰之事有了解决的方法。
前朝之事议定,皇帝留了姜恒和安国公用早膳。皇帝知道姜恒心系妻子安危,早膳过后就同姜恒一起去了太后寝宫。
当姜恒见到顾晚晴的时候,看见的是她毫无血色的脸。姜恒瞧着素日里语笑嫣然的小妻子,此时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心疼的快要窒息了。
“晚晴,你快醒醒,晚晴……”姜恒坐在床边,拉着顾晚晴的手,轻轻唤她的名字,希望她像往常一样,冲他回眸一笑。可回应姜恒的,只是一张枯萎失去生气的脸。一向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姜太傅,此时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恐惧,他害怕就这么失去她,从未这么的害怕过。
姜府。
一辆马车在晨光中驶出姜府。霍曦辰请了太后旨意,特准姜家大小姐姜惠茹进宫探望平亲王妃。姜惠茹一脸憔悴,眼下亦是一片乌青,哭肿的眼睛还没消肿。她急匆匆的上车,对霍曦辰道:“霍家哥哥,你叫马车快一些!”
霍曦辰知道她心急,点点头答应下来。马车驶出姜府大门,忽的,一抹白色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蹭蹭几下跳上马车,钻进车厢里。
“元宝!”姜惠茹瞧见一个雪团猛的朝她扑过来,钻进她怀里。姜惠茹抱着元宝呜呜的哭,道:“元宝,大伯母受伤了,我要进宫去看大伯母,你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
元宝似是能听懂人话一般,盯着姜惠茹的眸子,摇摇头。
姜惠茹摸着元宝油光水滑的皮毛,道:“元宝,你是要与我一起去看大伯母么?”
元宝点点头,在她怀里蹭了几下,不愿意走。
姜惠茹此时脑子里都惦记着顾晚晴的伤势,也顾不上细想元宝看起来能听懂人话,叹了口气道:“那你与我同去吧,你要藏好了,莫要乱跑,宫里地方可大着呢,你若是跑丢了,我可找不着你。”
元宝乖巧趴在姜惠茹怀里,一人一狐狸,披着晨曦的光辉,进入那森森的皇宫之中……
57进入空间
姜府的马车一路朝皇宫赶去,才行路至一半,外头就忽得变了天。暖融融的太阳被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遮住了。乌云盖顶,漫天狂风大作,霎时间飞沙走石,到处是被狂风卷起的枯枝落叶,扑簌扑簌的拍打在马车车厢外。
姜惠茹掀开帘子一脚,被外头的天吓了一跳,这天才刚亮,怎么就跟要入夜了似的了?姜惠茹怀里的元宝也反常了起来,瑟瑟缩缩的躲在姜惠茹的怀里。
忽然,外头轰隆隆一声闷响,竟然打雷了!冬雷滚滚,甚是诡异。在马车外骑马的霍曦辰忙策马走到车边,对里面的姜惠茹道:“你莫怕,只是打雷了,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进宫了。”
姜惠茹点点头,又将怀里的元宝搂的更紧了,道:“多谢霍家哥哥关心,惠茹晓得了。”
马车行驶至宫门,递了牌子,又行驶进内宫,换了软轿。姜惠茹怀抱着元宝,坐在软轿上,望着外头的天空。原本那一丝晨光,彻底被漫天的乌云遮蔽住了,连一点光都透不下来。四处狂风呼啸,时不时有雷声传来。姜惠茹朝天边望了一眼,看见一道明亮的闪电,将乌云撕开一个口子一般。
这天,突然变得诡异的吓人。
行至太后寝宫,姜惠茹让霍曦辰抱着元宝,自己先是去向皇上太后请安。太后瞧见姜惠茹一脸憔悴,眼睛余肿未消。姜惠茹心系她大伯母的安危,着急的连礼数都出了差错。姜惠茹是大家闺秀,自小的礼数都是宫里出去的老嬷嬷教的,若非是心里头心乱如麻真心记挂着她大伯母的安危,又怎么会在皇帝太后面前出错?
所以太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真性情的姑娘,是真真的牵挂着平亲王妃,比候婉云那表里不一的虚伪小人可爱多了。于是太后对着姜惠茹也更亲近了三分,知道她心里着急,就安排她进去瞧顾晚晴。
霍曦辰抱着元宝在寝宫正殿外头等候了一阵,瞧见姜惠茹出来,忙与她一同往顾晚晴所在的偏殿去。路上遇见正在巡视的侯瑞峰,侯瑞峰一眼就认出那位姜家大小姐怀里抱着的就是那只名叫元宝的小狐狸。
元宝是候婉云养的宠物,素日里来却与候婉心最是亲近。若放在平日,侯瑞峰看见元宝八成不会多想,可是现在却不同了。侯瑞峰在殿外巡视了一夜,也思量了一夜。侯瑞峰笃定了候家的家传剑法只有安国公、自己、妹妹候婉心三人才会。而根据侯瑞峰所知,这位平亲王妃在出阁之前并不曾认识自己的妹妹候婉心,更没有机会去学候家的家传剑法。可当时侯瑞峰看的真真切切,那剑法的一招一式,绝对是自家的剑法无疑。而平亲王妃使剑法的习惯,也和自己的妹妹候婉心惊人的相似。
侯瑞峰四处行军,走南闯北,虽然年纪轻轻,可是见识极广。早些年他就听说过南疆有一种秘术,名叫移魂术,可以将一个人的灵魂移到另一个人身体里。移魂术虽然只是个传说,并未有人真正亲眼见过,可是侯瑞峰认为,移魂术并非空穴来风。于是忽然间,侯瑞峰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胆念头:难道是有人用了移魂术,将自己妹妹候婉心的灵魂移到了平亲王妃顾晚晴的身体里?
头上乌云盖顶,冬雷滚滚,侯瑞峰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叫来自己的心腹手下,命令他即刻去秘密调查那位平亲王妃的底细,看看她都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
姜惠茹抱着元宝,与侯瑞峰擦肩而过,简单行礼之后,就由霍曦辰带着进了偏殿的寝宫。
寝宫里静悄悄的,宫里的侍女们安静的站着,连呼吸声都听不出来。昭和公主守了一整夜,又加上受惊过度,到了早上终于支撑不住,被太后劝去休息了。皇帝来探望过,就去了太后那,商议南疆之事。
宫女们都在外间守着,姜惠茹轻手轻脚的进了寝宫,掀开珠帘走了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床边,一手握着床上之人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苍白的脸。
一向潇洒俊逸的姜太傅姜恒,如今狼狈憔悴的不像样。姜惠茹从未见过大伯这个样子,就连大伯前面几个妻子去世时,大伯虽然悲痛,却也没有失态成这样。
“大伯,惠茹来了。”姜惠茹走过去,轻轻的唤了一句。
姜恒似乎是没听见,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的妻子,头也不回。姜惠茹走到床边,看清了顾晚晴的样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趴在床边忍不住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哽咽道:“大伯母,昨天你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呜呜呜,大伯母,惠茹来看你了,你快醒醒吧。你看大伯多伤心,你快睁开眼睛看一眼啊……”
姜惠茹怀里的元宝趁机从她怀里跳了出来,窜到了床上。姜恒看见元宝,他知道顾晚晴素日里喜欢这只小狐狸,但又怕元宝不小心伤了顾晚晴,就伸出手去要将元宝捉住。
元宝灵活的闪避开了姜恒的手,脚下轻轻的沿着被子走,一点都没踩到了顾晚晴。姜恒看元宝这般有灵性,也就缩回手不去管它。
外头的雷声越来越响了,原本听着声音,雷还是挺远的,可是这会却就跟在头顶上方似的。窗外的风刮的越发的大了,似是要将整个宫殿都卷起来。天空开始频繁的出现闪电,狰狞的撕开了乌云,显得阴森可怕。
姜恒听着雷声,看了眼外头的天象。这天象是大凶之相,若非有高人要渡劫,就是有灾祸要发生。再看看自己妻子伤成这样,姜恒心乱如麻,有种隐隐的不祥预感。
“姜大人,皇上和太后请大人过去一趟。”门外进来一位宫女,轻声通报。
姜恒叹了口气,皇上定是要和他商量南疆之事的具体细节。虽说他想守着自己的妻子,可是皇命难违,不得不去。
姜惠茹道:“大伯,你快去吧,这里有惠茹照看着,还有霍家哥哥也在,大伯母不会有事的。”
姜恒起身,点点头,又仔仔细细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遍,由宫女引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