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男人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如今遭衙役们一恐吓,就什么也不敢了。
女人依旧激动得浑身颤抖,这是她头一遭没有挨男人的打。她忽然意识到必须要自己有底气她和两个女儿才不会受苦,至少在水患结束之前,那男人不敢再打她和她的女儿了。
大堂中其他女人们也默默激动着,有县令大人的规矩保护着她们呢!
她们的粮食是自己付出劳动换来的。如此她们又不禁想为什么她们在家中甚至做更多的活,付出更多劳动,却还是要看男人的脸色吃饭?
女人们陷入沉思,而沈羞语也恍恍惚惚的,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还隔着点东西。
“沈女郎,你是在这等着,还是随我一同去叫郡主?”薛管事没再拦她,善意地问。
“我,我要和你一起去叫郡主。”沈羞语坚定下来。
她还有不解之处,需要去问姜莞才能得到解答。
二人便一同上楼。
姜莞正坐在凳子上靠着八珍歇息,面色还好,唇倒不红,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只不过她那一双眼睛依旧熠熠的,左一道眼刀又一道眼刀飞在她跟前站着的相里怀瑾身上。
两个人敲门,八珍应门,一进来就听见青涩的男声:“丸莞,谢谢。”
二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相里怀瑾围在姜莞身边说个不停后更是惊上加惊。
第26章郡主的事,能叫耍脾气吗……
沈羞语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大好。她后来一直将相里怀瑾当狗看待,现在他开口说话对她来说不啻于狗会吐人言,震撼十分大。
倒是薛管事适应能力很强,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很爽朗地拍拍相里怀瑾地肩膀:“会说话了?”
相里怀瑾仿佛没感受到被拍,依旧看着姜莞:“丸莞,谢谢。”他越说越熟练,不再是一开始那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成了一个词一个词向外说。
薛管事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才弄明白:“郡主,小瑾这是在谢你呢。”
姜莞怎会不知,她早被叫的心烦,此时更觉很没面子,于是恶狠狠地制止:“闭嘴。”
相里怀瑾这才没声,一双眼乌亮地望着她,似乎在不解。
姜莞快烦死他了,转头又看到薛管事满脸笑意,顿时脸色更难看几分,转移话题:“是要回去么?”
“是。”薛管事含笑,由她转移话题,“不过沈女郎还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姜莞成功转移话题,神色好看许多,睨了眼沈羞语,恩赐般道:“问。”
沈羞语不好意思起来。她有诸多话想问,如今临到头来却又不知道问哪个好。
姜莞动了动,八珍会意将她扶着坐直来:“你看了他们的生活,觉得我很有能力,很佩服我?”
沈羞语连连点头。
姜莞轻蔑一笑:“那为什么你做不到?”她这话相当不客气,简直是在挑衅,任何人听了都该勃然大怒。
零零九跟了姜莞这么久,还是会时常被她的言语所惊到。
沈羞语非同一般,惭愧地低下头:“郡主足智多谋,我粗浅愚笨,远不能及郡主……”
姜莞听了却冷笑:“你与她们又有何异?”
“她们?”
“就是你下午看到的那些女人们。”
沈羞语愕然,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她们和你一样,也觉得许多事是天生如此。”姜莞伸手要茶,八珍识趣地递了一盏来。
她抿了口茶立刻呸两声,眼睛瞪得圆溜溜:“这是什么茶也敢拿来与我吃?”
八珍臊红了脸:“是这房中留的……”
姜莞急急忙忙多呸几口,将茶碗塞回八珍手里:“去装一碗清水来给我漱口。”
“是。”
少女蹙起眉头,格外惹人怜惜,她继续道:“譬如她们觉得自己天生该像牲口一样操劳而不求回报,就像你,也觉得一切是天注定。”
沈羞语被她用词辛辣烧得脸通红,耳朵也针扎似的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姜莞接过清水漱了口才好些,话锋一转:“但你们又有什么错呢?”
沈羞语发懵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姜莞。
她以为郡主会骂她们安于世事,又或是说她们愚笨,可是郡主说她们没有错。
姜莞掸了掸衣袖:“因为从古至今一直被如此对待,就像是被套了天然的枷锁,根本没有感受过本该是什么样的,又如何知道不公?但总会知道的。”
她话中深意颇重,要人细细思索。索性她并不咄咄逼人,由着沈羞语去想。
半晌,沈羞语摘下帷帽恭敬发问,目光灼灼:“千百年来如此,又为何总会知道?”
姜莞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她:“今日可有人寻衅滋事?”
沈羞语惊呆:“郡主真是神机妙算,是有个男人欺负妻女的。”她滔滔不绝地将事情给姜莞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
姜莞端着高深莫测的笑,慢悠悠地听她讲这些。
零零九忍不住叹息,姜莞哪里会什么神机妙算,她分明是听到外面吵闹,特意让八珍去外面瞧了热闹后再给她讲所以才知道这么多。
真相永远是枯燥无味的。
待沈羞语讲完,姜莞等了会儿才开口:“就像这个女人,在……县令的规矩下清醒过来,意识到男人哪怕是一家之主也没有剥夺她们利益的权利。同样是用劳作换脸的粮食,谁比谁高贵?既然是自己挣来的,自己凭什么没有处置的权利?这还可以推及到许多方面,比如说员外之于农户。农户为员外耕种,拿到的粮食却微乎其微,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