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妇被提醒,忙堆起毫无真心的笑感谢大家的恭喜:“谢谢,谢谢。”
只有那个被选中的女孩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又像是没反应过来。
一场挑选祭品的闹剧到了尾声。
祭司已经选出祭品,便是达成目的,自然没有继续站在河边吹风的道理。他照本宣科地将人所周知的规矩宣读一遍:“明日清晨,祭品随我等一起回尊神村,在尊神村中斋戒沐浴一日,于次日清晨在四村村长以及尊神村村民的见证下祭于神河,平息河神之怒。”
村民们再度齐齐惶恐低下头听祭司说话,看样子这份信仰已经到了他们骨子中去。
“都回去吧。”祭司吩咐。
“是。”村民们将他的话当作金科玉律奉为圭臬,并自发让出条路叫祭司先过。
祭司与那两个外村的村民们在村长的陪同下先行离去。
剩下的村民们则围绕在女儿被选为祭品的那家人身边,不住地说着恭喜。
在恭喜声中一群人簇拥着那不幸的一家人向回走,道喜的人面上皆挂着喜色,被道喜的人却笑容勉强。
被选中的女孩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就像一只木偶被人一提一动。
村民们推着她向回走,她便向回走。
她转过身时,姜莞终于看清楚那个倒霉鬼是谁。
还是张熟脸。
二丫。
“是二丫!”零零九在姜莞脑海中吃惊地叫起来。
“别吵别吵,我长了眼睛,能认出来是她。”姜莞口吻随意。
零零九识趣地闭嘴,只期盼着姜莞看在是熟人的份上能善心大发救人一救。不然让人生祭,未免太残忍了。
二丫完全没有那次被她捉住时的灵动可爱,现在看上去整个人都是木然的。她抱着的那个小孩应当就是她母亲刚生下的那个。
这个小孩也在被挑选的祭品行列之中。
姜莞看上去对这荒诞的场景没多大触动,转过头压低声音对相里怀瑾道:“走吧。”至少赶在这些村民之前回去。
相里怀瑾稍微起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姜莞顿时警惕:“我自己走。”她这时候完全没有平日那份娇气劲儿在,用手撑着石头就要起来。
奈何她看热闹看得着实入神,蹲着看戏的时候倒没什么,现在要陡然起身,一股麻劲儿顿时自小腿涌上膝盖,害得她险些重新跪倒在地。
多亏相里怀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背我!”她双臂一伸,毫不扭捏。
相里怀瑾会意会得很快,重新在她面前矮下身子。
姜莞拖着发麻的双腿向前一扑,稳稳落在他背上,双臂圈住他脖子。
相里怀瑾接住她,背着她在夜色中走了起来。
“你之前嫌弃他嫌弃得要命,还打了他,怎么又肯让他背你了。”零零九总觉得自己从来搞不懂姜莞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乐意,我想怎样就怎样。我让他背我他就得背我,我要打他他只能受着。”姜莞娇纵无比,口出狂言。
她腿麻了这种事怎么能说出来!
她自然还有其它目的,只不过如今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
零零九觉得她好不讲道理。
姜莞趴在相里怀瑾背上,腿上的麻意退去些,顿时又有力气折腾人:“你跑快些,谁允许你走啦?”
相里怀瑾也不嫌弃她事多,很听话地加快速度。
姜莞顿时觉得两侧的景色飞快后退,他背着人伏得极低,来时双手抱着姜莞显然很影响他的发挥。
她生怕他跑得太快直接将自己甩脱,于是双手环得更紧了些。
小瑾自然不会摔她,但他是相里怀瑾,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此机会将她丢在哪里不管来报复她撒气。
她自己就是个爱报复别人的人,因而以己度人之后,她顺理成章地觉得他也是什么好东西。
相里怀瑾一路奔行,回到村子里时气息依旧均匀未变,简直不像短途奔波过,实在很富有欺骗性。
到村子外时她果断扯起相里怀瑾的衣服:“好了,把我放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蹲下,将她轻轻放下来。
姜莞没有半分谢意,将他背她当作理所当然的事,甚至喊也不喊相里怀瑾一声,双手负后向村子中去。
相里怀瑾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也并未要求什么。
到了院中,他不曾再踏足房间半步,而是继续守在房门外保护她的安危。
像是最忠诚的一条犬。
二人回来得快,让八珍一颗心终于放下。
“郡主,热闹可还好瞧吗?”八珍好奇发问,卸下心头重担后她开始有心思八卦。
姜莞一面拆卸头上的珠翠一面嗤笑:“很不如何,一群蠢货,没一个机灵点儿的。我看他们这一晚上起码能让我自己少活十年。”
八珍咂舌:“竟然难看到这种地步。”
而另一侧在一众热闹声中,二丫随着大部分村民一同回来。
村中顿时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恭喜恭喜”,尤其是二丫家院子门前。
不少村民纷纷折回了家拿出些吃食送到二丫家中,既是感谢,也是同情。他们看向二丫一家人时目光复杂极了。
二丫父母带着魂不守舍的笑接受了来自村民们的各种好意,直到月亮藏在云后,村子中的人才缓缓散开,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