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五年后,风舒和月喑入职时,他看见年方十三、尚懵懂的月喑时,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怜爱之意。
小月判,来,吃块甜甜的糖!
喑喑,这花真好看,送你啦。
花繁拼尽全力对月喑好,仿佛这么做,就能弥补些什么。
只是,他内心深处也很清楚,有些事,已经无可挽回了。
即使雪华黑袍下的双手,依然包覆着习武之人才用的腕套,可他再也没用过剑,也没用过其他法器。
他腕套下的手,仿佛还鲜血淋漓。那万年不变的墨黑扮相,也如同在祭奠着什么。
他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隔阂也越来深,就像是花雪殿的纸纱门一样,横在了两人之间。
虽然花繁依旧厚着脸皮,时不时就去逗弄雪华,可对方的反应不是冷漠,就是极端的愤怒。
好像什么事,都无法让他开心。好像任何人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了一样。
花繁在官场中打滚,越来越世故,也越来越懂得如何讨人欢心。
只是,他最渴望讨好的对象,却离他越来越远
就是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花繁缩在被窝里,似乎回忆这些过往,让他觉得很疲惫。
他尽量以轻快的口吻说完整个故事,但最后还是越来越沉重。
宁澄缓过神来,道:原来如此但是花判,你说了这么多,好像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啊?
花繁气结,道: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本来就没什么线索,不然你以为华兄会放着不管,一直到现在吗?
宁澄摸了摸后颈,道:那那雪判大人口中的「千敛面」,到底是怎么样的法器?
花繁道:我只听说是副面具,好像能帮人换魂什么的具体也不是很清楚。
宁澄道:面具?
他想起霞云脸上戴着的金纹白面具。
花繁猜出他想什么,道:不是你想的那种。这「千敛面」一经戴上,会直接融入人的血肉之中,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状。
宁澄道:那,要如何分辨一个人是否戴着「千敛面」?
花繁叹道:所以至今一无所获啊。也不知当初华兄他爹怎么想的,为何会打造这样的法器。
月喑忽道:宁公子,我有些话想私下和花繁说,能请你避一避吗?
他刚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忽然开口,却是在向宁澄下逐客令。
花繁急道:等等,我还要宁兄帮我出主意,看看怎么哄华兄比较好
月喑垂目道:我也可以帮你。还是说,你信不过我?
我
宁澄见气氛有些不对,便识相地站起,作揖道:属下告退。
他毕竟只是个小差役,月喑都这么直接地要他退下了,那他岂有继续逗留的道理。
于是,宁澄转身出了东殿。他在踏出花雪殿前,忍不住朝西殿外的纸门看了一眼。
他忽然觉得,雪华也没那么可怕了,反倒有些可怜。
当初雪华会关注宁家惨案,还让宁澄加入调查,想来也是因为感同身受吧。
蓝严堂有多势利,宁澄可是非常了解的。雪华虽有花繁帮忙,可他性子倨傲,也不知怎么磕磕碰碰,才站到了今天的位置。
更何况,他当初重伤自己的至交好友,如今与花繁渐行渐远,人前又是一副难以亲近的样子
一定很孤单吧。
宁澄想着,忽然非常地思念风舒。
相较之下,他幸运很多。风舒和少年花繁不一样,十分清楚应该怎么安慰人,也明白宁澄需要的是陪伴。
宁家惨案的真凶很快就被查获,而雪华那边,却只能继续痛苦着,绝望地等待一个结果。
那些痛苦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仿佛凌迟一般,渐渐地磨去了他所有的鲜活,只剩下一个空虚的躯壳。
宁澄想着想着,走回了风月殿。他没什么胃口,只持起布衣人偶把玩了一阵,便伏在书案上睡去了。
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华吟轻狂的身影,面上带着阳光灿烂的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他看见当初那个斯文秀气的少年闭上了眼,泪水将脸上的血迹冲淡。
他看见两个少年缩在墙角,紧挨着彼此,却一句话也没说。
他看见
一道金色的壁障拦在他身前,眼前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和一地的血泊。那些血水吱呀吱呀地响着,在灼热环境下蒸腾、干透。
天上飘着细细的雪花,眼前跪着一个小小的人影。那人抬起了头,背对着炽亮的火光,向自己望来
梦碎了,他往下坠,落在一张床榻上。
他咳着嗽,用一张丝帕捂住嘴。待他将手放下时,只看见丝帕上浸染了大片血红
他眼前发黑,身子一软,磕在了床头边的栏柱上。迷糊间,有一个声音在急切地喊着:
醒醒。
不,我好累了,让我睡吧。
醒醒!
嗯谁在叫我?
宁兄,醒醒。
宁澄睁眼,迎上风舒关切的眼神。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风月殿内燃起了烛光。宁澄眨了眨眼,看着跃动的火光,道:
风舒,你回来啦?
风舒道:我回来了。听膳堂的人说,你中午没有进食?
宁澄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嗯没什么胃口嘛。风舒你用晚膳了吗?
风舒道:尚未。晚膳已经传送过来了,宁兄整理一下,再出来用餐吧。
宁澄点点头,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衣物,跟着风舒出了左殿。
他脑子里想着华林血案的事,吃饭时频频走神,不仅将茶水撞翻了,还误将风舒的筷子当做自己的来用。
宁兄,那是茶杯。
风舒有些失笑地看着宁澄将杯子夹起,就要往嘴里送。
宁澄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杯子放下。他看风舒心情不错,便问:风舒,你刚才是去见霞云宫主?
风舒收回笑容,淡淡地道:嗯。
似乎每次提及霞云,风舒都不太愿意详谈的样子。
宁澄又问:风舒,宫主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啊?之前在栎阳殿,宫主也坐在层层帷帐后,是否
宫主只是不喜以面目示人而已。宁兄,怎么你最近,对宫主那么感兴趣呢?
风舒只给了宁澄一个模糊的说辞,然后话锋一转,反而盘问起他来。
宁澄支吾道:我我入宫那么久,都没真正见过宫主,自然会好奇吧。
风舒「嗯」了一声,道:宫主不喜与人接触,这宫里的人,大多都不曾与宫主见面。宁兄你初入宫就进过栎阳殿,已经很难得了。
宁澄道:可
夜已深,宁兄还是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