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澜突然发问,而风舒在下意识地点头后,便又快速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待在外边挺好的。
华澜不以为然地笑了下,道:挺好?
他伸出手,在风舒红肿的脸上一拍:我说过,将你关在这儿,可都是为你着想啊。这样吧,你在这里好好养伤,待伤好以后,华伯伯再来看你。
风舒挤出笑容,道:华伯伯,我身上的伤并不妨碍制器作业。既然您已经教训过前辈们,想来他们也不会再打我了。
华澜道:唉,你还小,很多事你还不明白。要不然,你就当帮华伯伯一个忙,设计一些新的攻击类法器,或是思考一下,怎么打造和千敛面一样的好法器。
风舒道:阿苏愚钝,怎可能造出什么好法器呢。华伯伯,您在制器方面较我有经验,想必您造出的法器,品质更为优良吧?
闻言,华澜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扯着嘴角,半笑不笑地问:阿苏,你这是长大了,不打算听我的话了吗?
阿苏不敢。只是,制器坊有那么多的英才,阿苏自愧不如,还请华伯伯另寻他人吧。
呵。
华澜冷笑了声,脸上的假笑也消失了。他抽出腰间的皮鞭,冷不防地往风舒身上扫去,嘴里还不断骂着:
小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千敛面被林府的那群混蛋盗走了!要是无法造出更好的法器,那我们华家,就只能永远屈居于林家之下!
你生来就是造法器的料子,多少人都羡慕不来。我养育了你那么多年,让你锻造几件法器,还委屈你了不成!
养育?
风舒在心里冷笑了声。
况且,在抢夺我家的法器以前,你们华家,不都是籍籍无名的吗?
风舒虽然不清楚,华澜为何会指控林家偷走千敛面,可这毕竟对他没有坏处。他一面躲闪着华澜的鞭子,一面在心中思忖起来。
既然华澜已经不信任林家,那昨夜他们密谋的第二条路,应该也无法实行了。
宫主不会遭那二人的毒手、夙阑不会落入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手中
而他,也绝对不会再屈服于华澜的淫威之下,为他打造什么攻击类法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承接上一章半解开的谜团,苏家遭贼人入侵之事,确实是华澜的手笔。
作为一名没啥天赋的制器匠人,眼见相邻的林家事业得意,华澜眼红之际,便把主意打到了「只知道闷头钻研制器,却从不贩卖法器的破落家族」头上。
地窖里的那些法器、草图,自然是从苏家抢夺来的。华澜钻研几日,见无法参破大部分法器的妙用,便把希望放在苏家独子身上,表面是善心收留,实则图谋不轨。
风舒在地窖进行研究时,曾发现和记忆中一样的木蝴蝶,加上那些物件上的署名明显被涂抹、灼毁,因此心中已然存了疑心。
然而,风舒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对「被爱」的渴望让他强迫自己不去细想,继续相信收养他的恩人。
也许想要「被爱」的心,从来只会导致悲哀吧。
79、第七十九章:抉择
臭小子,居然还敢躲!
华澜见风舒闪避,脸上的怒意更甚了。他一凝气,手中的皮鞭忽然罩上一层术力,直直往风舒打去。
风舒身上带伤,活动起来不慎灵敏,加上分心思考的缘故,很快就被打得滚落在地。
华澜似乎还不解气,发疯一般地挥舞着皮鞭,而风舒也只能抬手挡在身前,咬牙忍耐着这一切。
如果我被打死了,就能从地狱中解脱吗?
以往风舒被殴打时,他为了少受些无谓的皮肉痛,还会不断地向匠人们道歉,尽管双方都清楚,他其实并没做错什么。
而如今,面对杀害自己父母的幕后真凶,风舒不愿意再服软了。
任凭华澜打得有多狠,他始终顽强地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过了半晌,华澜似乎也打得累了。他气喘吁吁地收回鞭子,又踹了风舒一脚,然后忿忿地往地窖口走去。
是要乖乖按我说的做,还是死在这儿,你自己选吧。
临走前,华澜撂下了这句狠话,然后将活门给关上了。
地窖里一片黑暗,只余细微的呼吸声。风舒靠着冷硬的墙面,紧咬下唇,不让自己痛昏过去。
华澜供他选择的两条路,他都不想走。这夙阑城那么大,只要他能逃出华府,应该就自由了吧?
风舒在黑暗中坐了许久,身上火辣辣地疼,而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昏迷,他勉强着站起身,点了一支蜡烛,然后就着微弱的光线,开始替自己进行包扎。
听说法术里头,还有能治疗伤口的咒法若有机会学习,搞不好就能为自己疗伤了。
想归想,他也只能先清理好伤口上沾染的尘土,然后将外衣撕开,把那些骇人的伤痕包起来。
纵然地窖湿冷,在做完这些事后,风舒已然大汗淋漓。他忍着痛,慢慢地缩到稻草垛里,并在确认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之后,华澜时不时就会来地窖找风舒,并在发现他没「乖乖听话」后,继续咒骂、毒打。
事后,他又像担心风舒真会死掉,将几只药瓶扔在地面,然后踏着安心的脚步离开。
风舒虽不愿接受华澜的施舍,但他毕竟还留存着对「生」的意念,便也不客气地将那些伤药捡起、敷上。
他悄悄地锻炼着自己的身体,并默默地探索着各种各样的法术,寻找逃脱的机会。
这地窖四面都是砖土砌成的,唯一的突破点,就是那木制的活门。
然而,那门从外边上了锁,又与主屋相连,若是强行破开,发出的声响必定会惊动华家人。
风舒思来想去,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他将地窖内的器具与材料都翻了一遍,以铁片和木块制成一把锯子,悄悄地藏了起来。
和钻研法器时一样,华澜依旧派人为他递送三餐,只是送来的,往往不是已经馊掉的饭菜,就是份量少得跟喂鸡似的。
风舒靠着送餐的点推算时日,每过一天,他就用木块在矮几上划一道痕,以此来记录被关押的天数。
后来,华澜似乎也习惯他的不听话,一来就是顿乱打,口中还发泄似地嚷着许多难听的话。
从华澜的话语中,风舒知道华林二家最近闹得很僵,似乎千敛面失窃的事,终于将两家之间和气的假象粉碎了。
当矮几上的刻痕增加到六十条后,风舒注意到,华澜前来找他的次数变少了。
相对的,只要华澜来到地窖,展露出的怒意也愈加强烈。那皮鞭挥向他的动作,也越来越狠辣,仿佛已经不在意他的死活了。
从华澜愈加沧桑脸色看来,他最近过得不太好,不仅眼尾的皱纹变多了,就连光滑的下颔也长出了胡茬。
每每鞭打完风舒后,他看上去才精神了些,似乎风舒于他,只是一个泄愤用的沙袋而已。
华伯伯,您其实很辛苦吧?
这一日,风舒在被华澜痛打一顿后,盯着对方愈加憔悴的脸色,如是说道。
华澜已经习惯他挨打不吭声,此时风舒忽然开口,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鞭打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