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里只住着她和夏昭雪,夏昭雪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姑娘,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是被亲娘卖进来的,所以夏昭雪时常觉得很绝望。所以,男人说的人绝对不是夏昭雪。那,那男人说的小蹄子就是……
玉珺心头一紧:前后两世被卖入妓院,上一世她觉得是因为自己涉世不深,被贼匪盯上才会遭此厄运。如今看来,她被卖入妓-院却是有人操纵?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一下子惊出一身汗来,可是冷静下来,她却全是疑惑:娘亲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进了京师之后直接来寻舅舅,可是她找到了舅舅家,他家的下人却直接将她轰了出来。她连舅舅的面都未能见上。前一世她逃出妓院回到父亲身边后,曾经亲自上门问过舅舅,结果舅舅一脸愕然,大发雷霆,下令彻查。最终查出来,是玉府的管家擅作主张,将她赶出了门外。
也因着这件事,玉家管家被罚了半年俸禄,每每见到她,也是一副愧疚的样子。
因着心中芥蒂,她后来甚少见舅舅,可饶是如此,舅舅待她却是好的,她出嫁时,舅舅更是给了她一分丰厚的嫁妆。
这位主顾,不可能是舅舅……玉珺的心头想法乱撞,喉咙口像是赌住了一口气:可是若不是舅舅,会是谁呢?她来到京师,无依无靠,没有任何人认识她,除了到过玉府,道过自己的姓名来历。为什么会有一位主顾,单单针对她,要毁她清白?
玉珺心里迷雾重重,只得按下心事。
那一头,花妈妈扭着妖娆的腰肢儿往里走了走,对看守院子的打手们道:“晚上都给我看好咯。”又对一旁调-教新姑娘歌舞的妈妈们道:“今儿晚上就给我伺候起……”
门外的声音渐渐褪去,不出片刻,隔壁厢房传来一声尖厉的惨叫,夏昭雪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待听明白声音,一下子缩到玉珺的怀里,“姐姐,这是又有人被卖进来了么?”
“是呢,别怕……”玉珺抱住夏昭雪,两人一下子又回到了刚被关进来的那几天。
妓院里的妈妈有十大拿,“阴、损、毒、辣、坏、凶、狠、真、假、快”,哪个词都不是什么好词。姑娘们叫她“妈妈”,那可不是拿你当亲生女儿。新姑娘要被调-教,第一下落不了下马威。拿水泼醒了,先上刑具伺候一遍,让你疼却落不下痕迹,痛极了,白日里该练功还练功,到了晚上继续打。那会玉珺和夏昭雪不从,险些被扒光了衣服扔进院子里让那些大茶壶、打手、杂役们白看,管教的妈妈说了,妓女不能拿自己太当人,否则就让她们尝尝不是人的滋味。
好在玉珺学乖地快,赶忙拉着夏昭雪点头了。否则,她一辈子真就折在妓院里,落下抹不去的阴影。
这下子隔壁的姑娘一身惨叫,怕是醒来,第一反应也是骂骂咧咧,声音越过厢房的墙透过来,是铃铛轻响,落雨敲窗般清脆的声音,听着毫无煞气:“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里!妓……妓院……你们是疯了!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啊!!!”
想必那些妈妈是用了鞭子,一下子打在她的身上,一时间没了声音。过了片刻,隔壁的门吱呀响了,有个妈妈走出来,对花想容嚷嚷道:“花老板,这姑娘皮子太嫩,一鞭子下去就晕了。我瞧她这身衣服,这气度,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老六这回给咱们的货,别是咱们开罪不起的主吧!”
“不能吧,他做这行这么久了,懂得我的规矩,他也从未走过眼……”花想容有些迟疑,蹙眉道:“老六倒是有说过,这个丫头女扮男装在街头乱逛,旁人问她,她只说自己是外乡人……老六的人看她不熟悉地形,问亲戚朋友在哪儿也不知道,才敢下手。”
“若真是如此,倒也不怕……”管教妈妈思忖道:“咱们这多了外乡来的姑娘,一天两天教不好,给我半个月,总是要服服帖帖的。”
“你办事,我放心……”花想容笑了笑。
外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隔壁厢房又热闹起来。听声响,像是那些妈妈拿水泼醒了那小姑娘,继续调-教。
几次三番之后,那小姑娘挣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玉珺只隐约听到她喊了一句:“你们会后悔的,我是宁舒……我是宁舒郡主……”
那些妈妈们哄堂大笑:“你是郡主?你若是郡主,我可就是皇后了!咱们这进来的姑娘,为了逃出去,哪个不是花招百出。你说你是郡主,上回那个还说自己是公主呢!姑娘,我劝你还是别嘴硬,早日从了,才是道理!”
玉珺紧紧抱着夏昭雪,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同时,却搀杂着一丝幸灾乐祸:外乡人,想必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盯上的。这些杀千刀的,专门对孤苦无依的可怜人下手,料定了他们没有靠山,没人心疼。
只可惜,她是个真材实料的外乡人,隔壁的那位却不是。
重生之后的一切似乎都十分顺利,她几个时辰前还心心念念着隔壁这位,她竟就来了。
花想容一辈子拐带了无数的良家妇女,怕是她想都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真的拐带了一位郡主……
是的,郡主,而且是跟定国公府关系十分密切的宁舒郡主——当今皇帝有九个兄弟,最倚赖的就是三王爷,而宁舒郡主就是三王爷最宠爱的女儿。
玉珺之所以认识她,就是因为她上一世的婆婆,定国公的嫡妻是当今圣上的姐姐,宁舒郡主正经还要叫她一句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