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得意
乐康的确是一家格调很高的私房菜，顾湘能点外送，裴珏能够无需预约就直接过来，那说明他们是特权中的特权。
深色的环境，幽暗却又不失明亮的光线，安静的气氛，偌大的空间只摆放了一张小桌子......这些无一不在体现着乐康的高格调。
但真的太安静了。
安静到裴珏能够听到自己心脏在扑通扑通直跳。
他很紧张，像是一个正在等待审判的囚犯，简直是用尽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才阻止了他闭上眼睛的冲动。
他看到对面的祝禾张开了嘴巴，克制力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作用，胆怯最后还是挣开了所有的束缚，下一秒他便抢先开口解释：“那什么，我的意思是，既然咱们都是一个人在帝都过年，不如一起出来吃饭？怎么说也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我也还是第一次在国内过年呢。”
裴珏，你真的好怂！
最后他还是急急地闭了一下眼睛，在心底恶狠狠地唾骂自己。
而祝禾已经溜到嘴边的话，此时此刻很顺势地就咽了回去。
饶是祝禾再怎么神经大条，也没有办法睁眼瞎说刚才裴珏说的话没别的意思。
除非裴珏自己说没别的意思。
上辈子加这辈子，少说也三十来年了，她没有任何感情经历，其实不是遇不到，而是她不想。
为什么不想？因为祝禾不敢。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远远比人们明面上看到的要多，祝禾曾经自以为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父母双全、经济良好，可懂事之后，曾以为的幸福都是痛苦的折磨——因为幸福是他们的，这些都不属于她。
祝禾很清楚，祝大山和叶红梅对她产生的影响，除去上辈子的意外致死外，最大的应该就是诱发了她对恋爱结婚组成家庭等因素的心理障碍。
她对家庭这个词语天然有排斥心理，她能够跟朋友相处如家人，也能够跟同事相处如家人，唯一不能做到的就是跟家人相处如家人。
开始一段感情，投以认真的态度，最后组成一个家庭，这在祝禾看来就是如同天方夜谭的场景。
她会担心，如果自己真的有了爱人，最后爱人发展成为家人，她会不会也开始抗拒？
哪怕她笔下有许多甜甜的恋爱，但祝禾从来不会把这些恋爱代入到自己身上。
对爱情的抗拒体现最明显的，应该还是开始在网站写文后，从《少女》开始，她一连写了好几本不谈恋爱的大长篇，以网文作为写作范畴，她甚至在写大纲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感情线。
祝禾很少去思考自己的写作是否带有自己某些潜意识的行为倾向，但如果细究过，要发现这一点并不难。
就像裴珏脱口而出搭伙儿这句话后，祝禾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就像裴珏先开口解释说明后，祝禾下意识就顺着裴珏的话在自己的脑海当中划去了“喜欢”这个选项，然后心安理得地将两人的关系钉死在“朋友”这个定义中。
这是祝禾最舒适的状态。
或许会很卑劣，但祝禾的确不想要改变现状。
但如果非要改变现状，祝禾的第一选择也是逃跑。
又因为祝禾的确不想要失去裴珏这个奇形怪状、时不时又会发光，偶尔也会不经意又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她内心的朋友。
所以裴珏开口解释打破那一瞬或许只有三分钟的暧昧，将故事的所有都推回原点后，祝禾就松了一口气。
她又想，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这口气。
祝禾这骤然放松下来的神情有被裴珏看在眼里。
裴珏庆幸，也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中难免会带上失落。
他庆幸自己及时收口，抢先解释，阻止了祝禾说出明确果断的拒绝来，只要没有被拒绝，就说明他还有机会！
可他也会想，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还好，裴珏的确是个乐天派的人，悲观仿佛跟他的人生绝缘，一件事有好有坏，只要到了他裴珏的面前，势必变成一件好事。
他从来不会把一件事往最坏的情况上去想，反之就是说，他想一件事从来都是往好的方向去想。
就好比现在，稍稍失落后，裴珏又开始颅内振作起来——
是什么让他及时赶在祝禾开口前解释的？是直觉！直觉是什么？直觉就是天注定！这意思不就是老天都不想要他被拒绝？命运是倾向于他跟祝禾在一起这个结局的！
顺利完成了逻辑自洽的裴珏立马就不剩任何失落的情绪了，甚至还可以立马就满心满意地庆幸起来，觉得自己运气可真是好，然后在听到祝禾的答复后，更是确信这一点。
“可以啊，如果你不嫌弃我过年过节很无趣的话。”
祝禾可没有什么东道主经验，更不知道如何带领一个常年在国外生活的人过一个精彩并且有意义的除夕夜。
她过去过年的经验要不就是在不能称之为家的家里备受煎熬，要不就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异乡煮一桌并不能吃完的佳肴然后放着春晚作为背景乐虚度。
裴珏哪里会想到祝禾对过年其实没什么好印象，他得到了同意的答案，尾巴就要翘上天上去了，还要假装正常和低调，但说话的语气中压根就少不了兴奋：“怎么会无趣呢？只要过得开心，怎么过都不会无趣！”
“而且，我的确没有在国内过过年，但我在国外都是跟父母一起过年的！这也算是有经验了吧？你如果觉得过年需要准备什么特别的活动的话，可以我来准备！我有经验！”
这话可不是他夸海口，他人虽然在国外，但就是因为在国外，因为当地的风气，也就让他父母比较有仪式感，一到过年，他们的花样就可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这一瞬间，这乐康微微有些发昏的灯光，都变得明亮了起来，映照得裴珏心情敞亮敞亮的。
他这么说，让原本对除夕没有任何期待的祝禾，也生出了一两分期待的情绪来。
但祝禾可没有想到，人都是贪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