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来说,灶台既脏又乱,且世家最重仪表,衣食住行皆有定规。王恒之这般模样倘若叫外头那些重视古礼的人看见了说不得还要哀叹一遍“世道不古,世家沦丧”。
只是,这种羞窘尴尬之中又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新奇和刺激,王恒之咀嚼着这从未有过的感觉,板着脸,默默的拿着汤匙吃起来南瓜元宵,一口一个。
南瓜揉的面皮显是橙黄色的,荡在透白的汤水里犹如黄水晶一般,用汤匙舀起一个,慢慢咬下去便有滚热的芝麻汁淌出来,口齿留香,甜腻腻的,竟是很不错。
谢晚春动作快,吃了小半碗,吃到一颗大元宵的时候忽而笑起来:“我这颗特别甜呢,”她顺手把碗和汤匙搁在边上,眉眼弯弯,笑盈盈的咬着小半颗元宵凑到王恒之嘴边,含含糊糊的道,“你尝尝。”
话声落下,她已经踮起脚,按着王恒之的肩头,含着那颗甜甜的元宵吻上了去。
王恒之僵了片刻,只觉得唇间温软甜蜜,令人心动神移。他迟疑着,终是忍不住的伸手搂住谢晚春盈盈的细腰,低了头,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芝麻的甜腻在口中溢开,那甜味从舌尖到心尖,令人不觉之间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缠绵和欢喜。
月光无声无息的从窗棂上折入,似银白而透明的轻纱轻缓的覆在他们乌黑的发上,轻轻的将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许久,他们才慢慢的分开来,谢晚春不觉得眨了眨眼睛,眼中水汽氤氲,似有羞赧的笑意,双颊好似明珠生晕。她的语调轻且柔,故作轻快的道:“我说过的,这是甜心的,很甜对不对?”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把“甜馅”念成了“甜心”。
王恒之好似冰雪堆砌而成的面上闻言也不由得显出微微的红,犹如火焰的余晖照在冰雪之上,极热与极冷之间所生出的盛大而绮丽的美景,使人不忍错目。他迟疑着伸出手,轻轻的替谢晚春拢了拢边上的鬓发,将那几缕滑落的乌发拢到她的耳后。那一双好似寒潭一般的黑眸好似无声无息的融开了,里面似是含着许多复杂的思绪,轻轻的荡漾着。
沉吟许久,王恒之方才缓缓道:“等此厢事毕,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吧。”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的加了半句话,“有关你和我,所有的事情。”
谢晚春心中思忖着他的这句话,面上却还是毫无所觉的抬头看着他,扬起的面庞在晕黄的灯光里,白腻莹润的好似美玉,又仿佛灯下徐徐绽开花瓣的白昙。她面颊微红,如同一个天真含羞的少女,咬着唇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王恒之微微笑起来。
随即,她又欢欢喜喜的拉了王恒之的胳膊走去蒸笼那头:“对了,刚才南瓜揉的面皮还剩了一些,我顺手揉了几朵玫瑰花蒸着,你看......”掀开蒸笼的盖子,果是看见了几朵刚刚蒸好不久的“黄玫瑰”,精致小巧、栩栩如生。
王恒之看着那几朵“黄玫瑰”,心中不知怎的一动,仿佛那缕清甜还未散去。他黑眸微微有些亮,唇角一弯,竟是露出一丝罕见的浅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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