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人本以为今日事成能从容贵妃手底下得些好处,本是万无一失的,没想到王望舒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还未来及的等她大声讨饶,边上伶俐的女官已堵了她的嘴,拉下去行杖刑了。
杖五十,不算重,至少打不出人命来,若是行刑的人和那宫人有些交情暗地里松松手,说不得养一两日就能好。任谁来说,都不能说王望舒罚的重。可是无论如何,这宫人的脸面今夜里怕是都要被彻底打掉了。
余下的宫人看着那下场皆是垂首凛然,大气也不敢出,暗自在心里想着:这位新皇后果真是世家嫡女出身,行事大有章法,日后宫里头说不得要变天呢。
王望舒轻描淡写的把人处置了,转头却又与皇帝玩笑道:“陛下就是宽容太过,这才纵得一个个都不知规矩。”
皇帝心里惦记着容贵妃和容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没空计较一个宫人的事情,闻言也不过略点了点头:“皇后说得对,这些人是该教训教训了,日后你自看着办就是了。”说罢,他便颇有些焦急的拉着王望舒上了辇车,直接便往容贵妃的寝宫去。
帝后二人才刚到地,满宫的宫人皆来接驾却还未见到容贵妃上前接驾。皇帝不由有些不悦,正要发火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声的哭声,也顾不上计较容贵妃失礼之事,他便径直抬步便往里去,倒是留下王望舒一个颇为尴尬的跟在后头。
容贵妃此时正坐在帘后的榻上哭着,衣衫单薄,容色憔悴。她一见着皇帝双眼不由一亮,便扑上去攀着皇帝的胳膊,垂首泣声道:“都怪妾的身子不中用,竟是扰了陛下和皇后的好日子......”说罢,又怯怯的抬起头看着皇帝,欲语还休,泪盈于睫,楚楚可怜。
皇帝本是有几分不耐和不悦,见着爱妃这般含泪楚楚的模样又觉得不忍怪罪,只是到底要端出态度,便问了几句:“到底是怎么回事?既是难受,怎地不请太医来看?”
容贵妃低低的道:“今日一早便有些难受了,只是想着今日还是陛下和皇后的好日子,妾也不好在这样的日子找太医来,否则岂不是给陛下和皇后娘娘惹了麻烦?其实现在已经不难受了。”她一双盈盈妙目就这样看着皇帝,好似看着看着就要哭出来似的,“妾一时情难自禁,是不是给陛下添麻烦了?”
王望舒在帘后听着这么一段又肉麻又莫名其妙的话,简直觉得容贵妃这模样不像内宅里头争宠争得昏了头的姨太太。王望舒深觉自己现在站在这儿都是丢脸。偏皇帝还不觉得,甚至还很吃容贵妃这一套,觉得容贵妃虽是有些小错可都是因为她太爱自己了。皇帝瞧着容贵妃那模样便觉得心软了一半,声音不觉也温柔了一些:“朕不怕麻烦,下回若是难受,尽管派人来找朕。”
容贵妃羞赧的低了头,拉着皇帝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小声道:“陛下你看,是不是又大了一些?”
这到底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皇帝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抚了抚,百感交集,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王望舒真是再也忍不下去了,想着自己这也算是忍无可忍,索性便直接在帘后出声道:“陛下,时候也不早了,既然容贵妃身子已经好了,我们要不就先回去吧?”
容贵妃眼底一暗,嘴里也柔声应道:“是呢,夜里风凉,陛下是要早些回去。”话虽如此,她的手却仍旧抓着皇帝的袖子,一副口是心非、依依不舍的模样。
皇帝此时已叫容贵妃说软了心肠,想了想还是道:“皇后先回去吧,朕再在这儿坐一会儿,陪陪贵妃。”
王望舒面色微变,很是认真的抬了头,想要去看清那帘幕后男人的脸色。可是最后,她还是恭敬的垂了头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她很清楚,这一夜皇帝是不会回去了。容贵妃特意挑在这个时候来这样一套,为的不是其他,而是要炫耀给王望舒这个新皇后看:皇帝的心在哪里。
王望舒一步一步走下玉阶,仰头看了看那照亮漫漫长夜的明月,忽而弯了弯唇,露出一个苦笑:是了,这样的夜晚,或许还有许多,可这不是她早就应该清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