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无选择,天乐......”谢晚春回忆着当初之事,只觉得喉间堵着什么东西,眼睛亦是有些酸楚,“先帝赐死先皇后,方才放了我出来。那时候,他已病得不轻,躺在病榻上,极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问我‘你是要嫁去西南,还是要替朕将此事真正收尾’。那时候先帝余恨未消,已有平西南之心,倘若我真的依约嫁去西南,那么轻则失宠或是被废、重则送命;而且那时候皇弟还小,余下的皇子野心勃勃想着夺嫡,倘若只剩下他一人,恐怕连性命都无法保全......我那时候方才送走亲生母亲,看着病榻上的父亲,想着年幼的弟弟和自己的前途,我真的、真的没办法。对不起,天乐,我知道你很无辜,可我大约天生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她那时候跪在地上,看着将她犹如掌上明珠一般宠爱了十多年的父亲那憔悴的病容,哭得几近背过气去,最后却还是郑重其事的对他行了一个大礼,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儿臣愿为父皇替平西南。”
只有真正平了西南,才算是将先皇后之事彻底收尾平息。
先帝的手就那样抚过她的头顶,轻轻的道:“那好,你去找宋天河吧。”他顿了顿,竟是露出一个许久未有过、极其微妙的慈爱笑颜,“池春,不要让父皇失望。”
他的声音就像是窗外落下雨帘,冰冷潮湿,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也就是那一日,浑身湿透的她从宫里跑去宋府,如同落汤的小狗一般狼狈,缩在宋天河的怀里,听他说平西南、杀西南王父子的计划,冻得瑟瑟发抖。
宋天河大约是觉得她的反应好笑,说:“那件事,是我告诉皇上的。你再想一想,你真不知道为什么西南王必须得死吗?”
她只能沉默以对,有时候,她真的希望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
谢晚春近乎狼狈的从记忆里挣脱出来,闭上眼,把眼底的酸涩给堵回去,重又抬头去看齐天乐,等待着他的反应。
齐天乐的神色算不上多好,他英俊至极的面上颜色苍白,薄唇几乎是青色的。好一会儿,他才弯了弯唇角,意味复杂的对谢晚春说出的答案报以微笑,犹如腐骨尖端盛出的极艳之花,背后只有可以将人彻底淹没的深渊以及无穷无尽的虚无, “真是可笑,”他缓缓的、从容的、不疾不徐的说道,“我齐家百年基业、几百性命,西南无数百姓......竟然只是因为这么一个无耻虚伪的女人和两个愚蠢可笑的男人。”
“真是太可笑了......”齐天乐语声未尽,竟是真的笑出了声。
谢晚春凝视着他那双剔透深黑犹如黑色琉璃的眼睛,慢慢的道:“所以,你也要把自己变得像他们一样的可笑吗?”她语声艰涩,还是尽量的说了下去,“天乐,你将齐家百年以来所尽的努力付之一炬,拱手送上西南之地,引周军入关,断送无数无辜百姓以及熙朝将士的性命。真的值得吗,天乐?”
真的值得吗?
这声音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缠在齐天乐的身上,叫他一时抿紧了薄唇,没有应声。
谢晚春此时却慢慢的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塞到齐天乐的手里,解释道:“这是我离京前从陆平川那里要来,找内宫太医改良过的东西。你先收下,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好好考虑考虑。”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