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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胡闹之后,钟二迎着傍晚的余晖回家了。一路上飘飘摇摇仿佛喝醉的样子,万全在一边给他扇着身上的酒气。其实那酒气都是沾染上的,钟二自己只抿了半杯。此时的他脑子里只有与沈清和对视的几个画面,沈清和掀开车帘向上望了望,自己甚至并没有看清一整张脸。沈清和穿着淡色的袍子,简单束着头发,身上没有装饰,面庞干干净净的,许是在车上的缘故,也没带面纱。
好吧,这是自己糊弄自己,钟二皱着眉头想,他平时也不带,现在虽然民风开放,并不强制女子哥儿出门戴面纱,可讲究些的人家还是注意这点的……只有自己便罢了,这大街上被别人看了去怎么行,那帮狐朋狗友肯定也都瞧着呢。但现在又没立场,若是成婚后……成婚后就不用戴面纱了。钟瑞一边气恼一边想,他自己也知道沈清和这几年是把自己当成男人使唤,沈老爷去世后接管家里生意,揭了面纱行走商铺之间竟也把沈家大部分生意留存了下来。自此人人都知道那脸上带疤的丑哥儿成了如今的当家,只是瞧着更难嫁出去。
那年老头子和母亲亲自去了趟沈家,回来之后同自己说婚事照旧。钟家的小二爷才知道自己的娃娃亲是那个蛮横又凶的丑哥儿,坊间传得钟馗一样的人物,在钟瑞的懵懂的想象里,未来的夫人如何都不与这几个字沾边的。当时的他狠狠胡闹了一番,除了被揍什么用都没有。
“少爷,少爷!”
钟瑞醒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屋子里,面前坐着震怒的老头子,老头子旁边是熟悉的家法。
“说!下午做什么去了。”老头子年轻时也吃过苦,如今身体不虚,攥的扶手嘎嘎响。
“几个朋友约我吃饭,没喝多少酒,吃完就回来了。”多说多错,钟瑞摘着字眼向外吐。
“晴天朗日的去不三不四的地方吃饭,已经订婚搂着风尘中人,贪玩嗜酒还把杯子砸到沈府的马车上!”
“他们说金家的大公子看我最近辛苦自持特意攒的局,去那是因为饭菜好,我不想喝酒就去了露台上,侍奉的人赶来招待才不小心把杯子砸下去的,并没有惊着马。”钟老爷听完要气笑,话里话外都是别人引他,无辜又可怜,非但一点干系没有甚至还捧了自己一句。
“钟二爷真是伶牙俐齿,这鬼话你留着去沈府解释吧!礼我给你备下了,明天让你大哥带着你去沈府赔罪,人家要打要骂都给我受着。”钟老爷捏着家法,预备着有一个不字就要他好看。钟夫人按着钟老爷的手臂,冲钟瑞使眼色不管什么先应下来再说省得挨打。
“是,全听父亲的。”钟瑞乖乖应答,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弄得表情古怪,钟老爷观察了一阵,见家法今次确实派不上用场才哼了一声让他回去。
第二天,钟瑞抖擞精神,一大早把万全揪起来选衣服,光鲜亮丽,开屏的鸟儿一样,倒仿佛不是上门认错而是提亲,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边,他大哥钟璟在后面看得一脸纳闷。到了沈府,见着沈夫人和沈家二叔,先是规矩的伏小作低,由沈家人斥责几句,再把礼品送上,后面的车轱辘场面话就是大哥来了。钟瑞耐心等着,想怎么也能见一见沈清和,一直到沈夫人回后院,沈家二叔招待着吃饭都没个影子。钟璟看他面上失落过于明显,揣摩弟弟心思偷偷告诉他下定之后按规矩新人是不能见面的,然后钟瑞一副你们竟然骗我的傻狗样,惹得钟璟差点笑出来,本来还担忧弟弟以后的婚事,如今看他上心就松了口气。
沈家二叔又聊起一些生意事,钟瑞也插不上嘴,没了之前那股劲儿显得百无聊赖。于是沈家二叔让小厮带着钟瑞在府里四处逛逛,钟瑞这才提了一点兴致。沈府自己小时候到也跟着母亲来过几次,都是各家夫人喝茶赏花,孩子们由下人看着,钟二倒是很喜欢,每每拉帮结派打哭一帮小孩,称王称霸,几次三番母亲就不带他了。看着小厮带自己越走越里,像是进了内院,钟瑞也不吭声,只管跟着。到了一处假山,小厮停下来说前面有一片花园让钟瑞随意看看,自己去拿些茶点招待。钟瑞看他古怪倒也没说什么,待他走后观察了一番,看着并无不妥就开始随意晃悠。
“少爷!”从不远的廊桥处冲出一个仆从,看模样正是那日骂自己,侍奉在沈清和身边的。钟瑞顺着他的身影看过去,发现远处的小亭子里似乎是坐着一个人,身上披着红色的衣服。钟瑞观察下发现四周假山怪石、茂树繁花,正是藏匿的好去处,咳嗽两声便掩耳盗铃地想要走近去瞧瞧。钟二少爷人高步子大,毫不爱惜地踩过花草,寻了亭子侧面的一块大石,也不管新衣服直接坐地上,趴着向亭子里面撇。果然是沈清和坐在那,拿着一块红绸,身边有丝线,应该是在做嫁衣。穿的是青色衣服,手里却是红衣金线,钟瑞看得心里美滋滋--这人是预备嫁给自己的。那小厮沿弯弯绕绕的石子路跑过去比钟二慢了一截,站定之后还是兴冲冲的,
“少爷,钟家的大公子和那混混带着礼来府里了!夫人和二掌柜都在。”
“怎么?来退亲的?”沈清和手里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点笑。
“少爷你说什么呐!快呸呸
', ' ')('呸。”小厮气地跺脚,孩子似的蹦来蹦去,沈清和不以为意,反而笑出声。钟瑞在一旁也是不赞同的看着沈清和,跟着呸呸呸,不算不算都不算,有口无心都不算。
“就是昨天差点惊了咱们家马车,大公子带着来道歉的。拿着礼规规矩矩的认错,穿着花枝招展一看平时就不正经,但今天看着还老实。”小厮越说越解气,脸上的兴奋挂不住,还凑到沈清和耳边自以为小声地说,“钟老爷肯定是教训了一顿,指不定身上还有伤呢。”沈清和听戏一样的看着小厮发笑,“桐枝打听得可真仔细,又是埋伏在墙角听的?腰疼不疼?”
“哼,我这样能吃苦,少爷嫁人可离不得我。不然总被那谁欺负了去……”嗯嗯,这点钟瑞倒是认同,沈清和不爱说话,带着他倒像多张了三张嘴。前世自己那小妾胡天胡地让沈清和收拾了几次,还想骗着自己为他出头,结果被桐枝骂了小半个时辰根本插不上嘴,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要不是那什么律法,我们少爷知府的公子都配得上,怎么轮得到钟二,不过是仗着少爷喜欢……”
“嘘!慎言。”
“……是。”
喜欢?喜欢什么?钟二听了一半很不痛快,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一大堆。根本听不清,那个大嗓门怎么不说话了?小少爷,什么小少爷?钟瑞本来不在意,但余光扫过,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小路上站着一个人--沈清安。
沈清安当然发现了钟瑞,愣在那里刚要说什么就被钟瑞示意闭嘴。桐枝看着沈清安呆呆的,又喊了一声,隐隐有过来的趋势。钟瑞指指后面,沈清安才醒过来应了一声。钟瑞一边低头遮脸一边挥挥手让沈清安赶紧走开,待沈清安走开才开始反省自己有多丢人,随意乱逛、藏在石头后面、偷听人家哥儿说悄悄话,要是被家仆发现肯定打断腿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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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当寻人的小厮找过来时,发现钟二少爷正坐在池塘边赏景,衣衫沾了不少泥土,被晒得脸色微微发红。小厮赶紧请钟二少爷起来,前院马上开宴。钟二少爷不甚在意的拍拍土,矜贵的请他带路,款款随行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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