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自顾先将浇了芡汁的那点饭吃了,便去夹夫妻肺片来,边吃边问他:你不是爱吃这个?怎的不动了?
裴砚还在啃青菜,这才老实道:嘴里起泡了。
楚沁哑了哑,那我方才叫膳时你怎的不说?
裴砚:只怕说了会耽误你叫膳。
楚沁不由神情复杂。她径自将夹来的那块夫妻肺片吃了,心绪难言地在想,他好像挺会照顾人的。
这一点她上辈子没感受过么?
其实应当感受过,只是那时候他们之间太客气,相互照顾的机会也不大多。
楚沁想得心里五味杂陈,用完膳裴砚又到西屋读书去了,她就让清秋去端了碟莲子来,坐在茶榻上耐心地剥。
这莲子都是从府里的莲花池里采的,按着时间算,这大概已是最后一茬。再往后晒干的有,鲜的就吃不着了。
楚沁不急不躁地一颗颗剥着,翠绿的外皮被剥去,露出白嫩的莲子仁,再将莲子仁捏开,把里面同样翠绿的莲心择出来。
然后莲子仁放一碗,莲心单独放一碗。等全都剥好,莲子仁恰好是满满一碗,莲心则差不多布满了一个碗底,也不少。
楚沁端起莲心瞧了瞧,觉得够分量了,就吩咐清泉去提热水。
清泉很快就提了只小铜壶进屋,铜壶里是刚烧好的水。楚沁的手在放莲心的那个碗边敲了敲:倒吧,有半碗就行。
清泉依言倒水,滚烫的开水在莲心上一激,苦味与莲子特有的清香都泛起了一阵。楚沁并不着急,好生等了会儿,等碗里的水放温了,才与莲子仁的那碗一并端着,穿过堂屋去西屋。
西屋中,裴砚的一篇文章正好写完,余光扫见人影就抬起头,看见是她,下意识地含起笑容:怎么了?
三郎不是上火?把这个喝了。楚沁端着碗走近,裴砚心底一颤,正受宠若惊地在想娘子给他弄了什么好东西,等她到跟前他一定睛,呼吸就凝滞了:这能喝吗?
楚沁笃然:能,可下火了。喝完莲子也归你,边读书边吃着玩吧。
裴砚无声地看了看另一个碗。
他看得出这莲子是新剥的,心底生出几许感动,但看着这莲心泡的水,还是没勇气喝。
莲心这东西偶尔咬到一个都苦得要命,大几十个放在一起泡水得苦成什么样啊?!
楚沁看出他的心情,循循善诱道:我已经晾温了,一口气灌下去就好。最好连莲心也一并吞下去些,管用的。
她还想让他连莲心一起吞?!
裴砚呼吸都打颤了,僵硬了半晌,终是不想被她看不起,大义凛然地端起碗,仰首一饮而尽。
为免这苦水在口中多停,他灌得很快,三大口过喉而入,莲子心顺着就冲了进去,一时还没太多感觉。
但等他放下碗,那苦味就慢慢返上来了,楚沁眼看他表情瞬间扭曲,眉毛不受控制得直跳,忙道:我给你拿块糖?
裴砚想说话,可实在太苦了,苦到他嘴巴和舌头都不听使唤。又硬撑了一息,他终是忍无可忍地一把扶住额头,拇指和无名指直按太阳穴。
楚沁傻眼看了他好半晌:有这么苦?!然后就忙不迭地转身往外走,我这就去拿糖,三郎忍忍!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裴砚终于缓过来些,哑着嗓子强撑道:不用我没事!
楚沁扭过头,眼见他被苦得脸色都不对了,眉心也还是皱着,却在朝她摆手:不想吃糖,算了。边说边拣了两颗莲子仁丢进嘴里。
又在莫名其妙地嘴硬!
她暗暗翻了下白眼,仍自回卧房打开了矮柜,怕他甜的吃太多继续上火,思来想去后打消了拿糖的主意,就只拣了两颗新制好的金桔蜜饯给他解苦味。
她自觉这样正合适,因为蜜饯的甜味能在嘴巴里留好久,金桔的香味也浓,解苦最合适了。裴砚看到那约莫三寸宽的白瓷方碟里只放了可怜巴巴的两枚蜜饯,心里却直骂她抠。
她明明有一柜子的点心,他可太清楚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裴砚报复性地把她的每种点心都拿走了一半。
然后再嘱咐清秋和清泉私下里补齐。
不出楚沁所料,这天胡大娘子再度差人来说不必过去问安,但是没再寻别的由头,已然从暗示变成了明示。
可她打心里就没打算为了把权要回来去走这一趟,根本无所谓是暗示还是明示,便仍旧心安理得地在睦园里歇着。
可她这边心如止水,大房景园那边却替她着急起来。于氏眼瞧着婆母这么日复一日地给睦园看脸色,但这位弟妹竟然还真能气定神闲地不理这个脸色,心底一边直呼佩服,一边不安地将事情跟夫君说了。
裴烽是定国公的原配正室所生,胡大娘子虽是继母却对他也没什么成见,一直相处得不错。所以他素来对府中这些弯弯绕绕并不上心,更不懂内宅之事,听完于氏所言直愣了愣: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于氏一阵无语:母亲待咱们是不错,可三弟那些事你也知道,怎的还能这样心大?弟妹这么下去只怕不是办法,别的不说,就说这睦园的事儿,她总不能一直不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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