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这会儿不怂了,拎起手里的那包点心递给朱氏,脆生生道:楚娘子赏的,师娘吃!
朱氏更想笑了:这都是咱膳房做的点心,倒兜了一圈又拿回来了。得,我给你收着,你想吃了跟我说,别吃太多,不然你又不好好吃饭。
芸儿乖乖地点了头,小章看着她笑笑,就进屋去跟父亲说话。
章师傅一早就料到睦园那边怎么也要给些赏,听闻小章和芸儿各得了五两银子,私心里觉得太多了,但也没说什么。又看小章摸出一个荷包说是三公子给他的,打开一看里头七八两银子,就觉得更多了。
然后小章再把那金锞子递过去,章师傅到底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让你办点事你收人家这么多钱?你胆子忒大了你!
小章皱着眉揉脑袋:我不想收的,三公子非得塞给我,我推都推不了。
章师傅心里不安:那三公子说什么没有?
小章点点头:他说他说等我长大娶了妻就明白了。
章师傅:?
他娶妻好些年了、夫妻两个也处得不错、也经常一起吃饭。
但他怎么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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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宫中可算传下旨意,召京中各显赫世家的公子九月初七入宫拜见太子。各府接了旨都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去的,九月初九天还不亮,许多府邸便都忙碌起来。就连楚沁这天也没心思多睡了,裴砚一起她就跟着起了身,帮他准备进宫。
许是已被这事绷了太久,眼下裴砚反倒不紧张了。看楚沁打着哈欠下床,他洗着脸抬起头: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多睡会儿啊。
晚点再睡。楚沁睡眼惺松地站起身就又扯了个哈欠,母亲说今日要去向皇后娘娘问安,和你们一起进宫,我们就不用去问安了,一会儿你走了我再睡就好。
那也行。
裴砚便不再劝,继续洗脸。楚沁趿拉的鞋子走向放在旁边的木架,这木架能将衣裳完全展开挂着,通常都是用来挂隆重些的礼服的。她将裴砚今日要穿的那件月白色圆领衫前前后后认真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了,又走向茶榻。
茶榻的榻桌上放着一只托盘,托盘里摆着玉佩、香囊、革带、折扇等物,全是新置办的,都码放得整整齐齐。按理说这些东西不会出问题,因为在这样的大事上,定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是胡大娘子不喜裴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使袢子。
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将每件东西都检查了一遍,香囊还打开封口把里头的香料尽数倾倒出来瞧了瞧。
彼时裴砚正坐在镜前梳头,清秋立在他身后正帮他簪上玉冠。他不经意地抬眼,正好从镜子里看见楚沁在茶榻那边忙,再定睛瞧了瞧,不由笑了声:怎么,怕人害我?
楚沁望了他一眼,便将倾倒出来的香料装回去边说:也说不上,但谨慎些总没错的。
香料装好,她仔仔细细地系好封口。裴砚仍目不转睛地从镜子里瞧着她,缓缓又问:你担心我?
她的神情显而易见的一僵。
她低头将香囊放回托盘里,没有答他的话,既不否认也没承认。
裴砚衔着笑自顾等了等,见她不开口,便也作罢了。
楚沁默不作声地平复了一下才又抬眸,视线遥遥往镜中一落,看到的是他眉目低垂的样子。
他的神情淡淡的,适才噙着的笑意已然散去,脸上变得没什么情绪,她却莫名感觉到,他好像不高兴了。
他其实是惯于遮掩情绪的人,不说喜怒不形于色,至少低落与恼意不会轻易流露。可或许是因为他们当了两世夫妻,她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再仔细一想便知,大概是因为她刚才的沉默。
她没什么刻意想哄他的心思,只是那一瞬间她很心疼。她心下清楚他在这府里孤零零的,胡大娘子这个当嫡母的巴不得没他才好,老夫人卢氏虽然对他还算关照,却毕竟不太理事,见他见得也不多。他想得到几分关心并不容易。
可她若这会儿才开口说担心他,想来也没什么用,看起来就像是瞧出他不高兴了才那么说,显得又假又敷衍。
是以楚沁没急着说什么,只作看不出他的心情,房中的氛围便因此沉默了些,他们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该说话也说话,并没有赌气,但裴砚明显的少了些兴致。
等用完早膳他就要出门了,宫里传下来的旨意是要他们辰时四刻进宫,依西洋时钟的时间算也就是早上八点。他们忙完这一通差不多刚到六点,坐着马车入宫,应该也就能提前个一两刻。
裴砚边往外走边披上王宇递来的大氅。大氅与他身上的圆领衫是配套的,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衣料,衣袖做得很宽大,是礼服该有的样子。
楚沁跟着他往外走,顺手帮他理了下后领,等他走到院门,她幽幽启唇:三郎。
嗯?裴砚驻足回身,她望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好好去,这事成不成都没关系,别在东宫惹出什么岔子就好,平平安安地最重要。
裴砚:嗯。
晚上我等你回来用膳。她笑了下,继而眼帘低了低,神情变得郑重,你说得对,我的确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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