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邡语气戏谑,道:“若是公主下旨,怎能不依从。再说退下来有什么不好?在北卢呆了这半年,我可都没睡好觉。”
王晋知他这话半真半假。若是高宗在位,夏侯邡当这个北军统帅,那可真是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高宗。
然而现在主政的初怀公主对夏侯邡实在客气极了。这次虽然派了自己亲信的墨雪卫下来,却严禁他们自作主张,进退皆需听从夏侯邡的命令。
当然夏侯邡也不是那么傻的人,他对严瑜也十分器重,大小事宜都会征询严瑜的意见,也并不限制严瑜的行动。
严瑜想要出战,夏侯邡就点齐人马,送其出城。严瑜想要侦查敌情,夏侯邡就派他出城。这次推测延渚大军的行踪,也是严瑜为主。
夏侯邡在一旁瞧着,心里倒很佩服初怀公主有识人之能,除此之外,也不免升起一些寥落之感。
王晋叹道:“可惜你姓了‘夏侯’。”
他们少年相识,一起上过羽林演武堂的课。王晋知道夏侯邡的性格并非如表面上那样唯唯诺诺,若不是碍于自己的宗室身份,一定会凭着自己的才华争出一片天地的。
夏侯邡自己倒释然了,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想这些了,我们还是先把北狄人打出去再说其他事情吧。”
第二日黎明之前,严瑜便带着墨雪卫率先离开了营地。他们包上马蹄,口衔枚,悄悄绕过北狄人在平州前的营地,来到了平州城的另一侧。
那里流淌着平州百姓赖以生存的一条大河,名曰沱河。
此时天色微明,沱河那里已经有了人影,上百个身影正在河边劳作……
“啊,我知道了!那一定是沈明和刘正坤他们。”夏侯昆大声地道。
林夫子摸着胡须,道:“殿下猜得不错,那正是沈明等人。那么老夫就要考考殿下了,沈明这些人在沱河边上做什么呢?严瑜将军又该如何应对?”
夏侯昆挠了挠头,他虽然聪慧,到底还只是一个幼童,哪里能够猜得到接下来的战事。他咧着嘴,露出小乳牙,站起身来朝林夫子行了一礼,道:“请夫子为我解惑。”
小孩子糯声糯气的口吻把林夫子也逗笑了,再看夏侯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至今未有家世的林夫子只觉老怀大慰。
他点点头,道:“殿下请坐,老夫这就慢慢讲给你听。”
得了应允的夏侯昆高高兴兴坐了回去,眼巴巴地望着林夫子。林夫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开口却说了仿佛不相干的事情:“殿下,你可知平州因何得名?”
夏侯昆摇摇头。他过了四岁生日后,姐姐初怀公主就为延请了老师开蒙。如今才过了不到三个月,大字也没识得几个,哪里知道这些典故。
“夫子,这和‘沱河大捷’有什么关系啊?”
林夫子担心听众失了兴趣,连忙道:“有关系,自然大有关系。这九边诸镇的名字,大多都级有来头,比如信州,相传便是前朝的武帝与皇后交换印信的地方,故此得名。”
夏侯昆想起李罟之前提醒自己的事情,一旦林夫子想要说什么,赶快顺着他讲,不然夫子非要多扯半个时辰才回回到正题。
他打了一个激灵,给林夫子捧场:“原来信州竟是这样得名的!那么不知‘平州’又有什么典故?”
弟子如此上道,林夫子更加兴致勃勃,几乎要把胡子都摸秃了,摇头晃脑地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什么北卢、秀水个个都有来头,只有这平州,乃是因其地势平缓而得名。”
夏侯昆:……
好在之后林夫子再也没卖关子了。这“沱河大捷”乃是晏和年间最后一场大仗,亦是一百年来大燕与北狄作战取得的最大的胜利。